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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律搜剔干净,好不至妨害了他的大选。如今见路成章竟回了这样一个电,老头子看见了,那心中的无名业火立时高起三千丈来,按捺不下。此时国务总理已经换了段吉祥,项子城用电话将他叫来。一见面,便叫着他的号说:“瑞芝,你看路成章是存了什么心,居然敢同我顶起来这种人予以方便之权,将来恐怕靠不住的。你赶紧想一个妥当的人,把他调换下来,不要再耽误时刻了。”段吉祥对于项子城的话,向来是不敢驳回的,唯独这一回,觉着情形过于突兀。他一面连声答应着“是是”,一面偷眼看总统的神气,果然有一种急怒的样子,知道必是有一种邪火。他同路成章平日感情很好,当这吃紧关头,当然得替他想转圜的法子。所以停了一刻,等项子城的怒气略微平息了几分,然后从容问道:“总统这样震怒,不知路成章办了什么错事,可否请总统明白吩示,吉祥也好量其轻重,施以相当的惩罚。”项子城一手拿着电报,向段吉祥说:“这件事说起来,本不算大,不过他这样顶我,于情理上太说不去。大概你也知道,当年成章任侦探局长时,他手下有一个著名的侦探叫霍正义。此人随他多年,今年他还保为陆军上校,是经你核准的。我前天同云雷谈及此人,他说北京城中很缺少这样一个侦探,假如有正义在京,乱党决不至潜藏密布。我说这事很容易办,当时叫秘书厅给成章拍去一个电报,叫他派霍正义即刻来京。我想这原是不要紧的一件事,成章当然不至有什么旁的可说。没想到他来了回电,竟敢托词正义有病,非等病好了不能前来。你想他这不是有意同我顶撞吗这一点点小事他尚不肯服从我的命令,将来遇到缓急吃紧之事,他这人还能靠得住吗所以我把你叫来,想一个适当人,把他替换下来,省得将来怄气。”吉祥微微地笑了一笑,说:“成章不知好歹,竟敢驳总统的电谕。本来褫职也不为过,不过据吉祥想,他从前的为人确还不是这样子,这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许霍正义胆小不敢前来,故而推病,也说不定。假如总统为这一点小事免他的职,未免叫部下将士看着寒心。到底也不可无一种相当的警诫。吉祥倒想出一个法子来,但不知总统肯容纳否”项子城道:“你既有法子,一定很好,不妨快快说出来,我就依你的法子去办。”吉祥道:“上次总统叫秘书厅去电,仅仅叫正义来京,并未说明委他什么差事,似乎不足以表郑重,所以他把事情也就看轻了,也就托病不遣。如今总统可以叫秘书再去一个电报,就说总统有面谕,委霍正义为公府一等侦探,委令已经缮好,并盖有大总统金印,着霍正义速来谢恩,不得有误。至于他病不病的话,可以一字不提。成章如见着这个电报,一定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立刻打发霍正义即日起程。就是当真有病,他派专人护送,也把正义护送前来,不敢再耽延一刻了。倘然这封电报,再不能发生效力,那可真是夜郎自大,目无尊上,总统再褫他的职也不为晚。”项子城点点头,说:“你这法子很好,也不必我传令了,你下去告知秘书长,就叫他这样办吧。”吉祥领了总统的谕退下来,便到秘书厅去寻梁世翼,告诉他如此这般。世翼怎敢怠慢,立刻照这一套话给西安去电。吉祥回到自己家中,又详详细细拍了一封长电,告知成章,总统怎样震怒,怎样叫自己入府,要即刻褫他的职,自己怎样婉转进言,怎样再发电报,叫成章速速派霍正义来京,千万不要再碰钉子。倘然碰丢了官,可别怨我不照应你。这两封电报同时拍到西安。成章正在烟榻上过瘾,一口鸦片尚未吸净,他的贴身小厮旺儿,慌慌张张拿进两封电报来,说:“秘书长叫送来的,北京要电,请都督快看。”成章按过来看了一遍,立刻“哎呀”一声,吓得昏了过去。要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七回才不才才人逢厄运刺中刺刺客过凶星

路成章因为一时大意,竟听了霍正义的话,替他告病,把大总统的成命顶回。他以为这是不要紧的一件事,哪知竟犯了项子城的忌讳,几乎把都督失掉。幸亏段吉祥给他说好话,算是保全了暂时的功名,一方面总统去严电责问;一方面段吉祥去私电关照。成章正在吸烟过瘾,同时接到两封急电,也顾不得再吸了,放下烟枪,接过电报来,就烟灯底下先看总统府秘书厅的电报。只见上面写道:西安路督:主座见复震怒,正式行文用印,调霍来京,速命起程,迟恐连带获咎。公府秘书厅印。

成章只看了这一张电报,尚未看到段吉祥的那一张,他的魂灵儿早已吓至半空,“哎呀”了一声,立刻昏晕过去。两个伺候烧烟的见都督这样,也都吓得不知所措,一个跳上床去扶成章坐起,替他蜷腿捶背。一个赶紧跑到内宅,将太太公子全请过来,说都督得了紧痰绝,请他们快去看看。大家一听这话,哭天喊地跑过来,才一进烟室,见成章已经醒转过来,坐在烟榻上瞪着两只眼睛,一迭连声地叫把霍正义快快给我锁了来,千万别放他跑了。此时参谋处、副官处、秘书处各重要人员也都先后赶到。一见成章这种样子,仿佛是得了神经病。这些人里边就是秘书长心里明白,他便越众当先,来到成章面前高声说道:“都督不要着急,霍正义早经传到了,他现在门外伺候着呢。”成章瞪着眼说:“快把他绑进来”副官长答应一声,随着秘书长出来,问道:“您果真把正义叫来了吗”秘书长笑道:“我早知道必有这一出把戏。正义现在秘书处等着呢。你对他说,无论如何请他暂时受一点委屈,这是给都督治病,无可奈何。我们两个人担保,决不至有什么危险。都督真杀了正义,他无法去对总统,这不过是出气吓吓他。”说到这里,又附在副官长耳边,告诉他如此这般,到时候自然就有台阶儿了。两人去了不大工夫,果然把霍正义五花大绑,绑进都督的吸烟室。众人向一旁闪开,副官长把正义推到成章面前。他双膝跪下,向上叩头,说:“卑弁霍正义特来都督驾前请罪,求都督笔下超生,保全卑弁的性命。”一壁说,一壁又连连叩头。成章一见正义,眼都气红了,握着拳头向烟盘子上一敲。因为用力过猛,连烟灯烟盒子,全都震落地上,稀里哗啦地摔成一片。大声骂道:“混账东西,你把我害苦了,我不砍你的头,留你何用快拉出去,拿脑袋来见我。”副官长答应一声,拉着正义就要往外走。正义哭着喊着的只是不动,说:“方才你同秘书长担保都督决不杀我,如今都督才说两句气话,你就要拉出去砍头。咱两人无仇无怨,你这不是拿我的命开玩笑吗”副官长笑着说道:“没要紧,如果砍掉了你的头,我也赔上一颗。你先不要沉不住气。”说着将正义拉出室外,附在他的耳旁告诉如此这般:“你就在这里听声气,到了成功之时,我只大声一咳嗽,你就赶紧跑进来向都督谢不斩之恩,这出戏就算完全唱整了。”正义笑道:“多谢多谢,你可快着一点,别叫我在这里傻等。”副官长答应着,仍回都督的烟室。他一拉秘书长,两个人同到都督面前一齐跪下,说:“都督请息雷霆之怒。正义虽然获罪,死有余辜,但念他平日当差非常谨慎,而且立过不少功劳,求都督网开一面,先饶过他这一次吧。”成章余怒未息,仍然瞪着眼向他两人说道:“你们不知道,这小子太可恨了总统头一次来电调他,他本应当即刻起程,哪知他不但不走,反而画眉巧嘴地愚弄我,叫我迎头碰总统的钉子,几乎把都督耍掉。若非段总理暗中关照,我此刻早已革职大吉。这样的东西还能够留他吗”副官长道:“他的这种行为诚然可恨,但是都督也要原谅他。他不肯到北京去,完全是舍不得离开恩主。这种犬马愚忠,都督若把他杀了,岂不叫其他部下寒心”副官长这几句话,说得成章默然无语。紧接着秘书长又问道:“都督杀霍正义,可是奉着总统命令叫杀的吗”按:这两句话竟成为后来的谶语这一句话问得成章毛骨悚然,连忙摇摇头,说:“总统不但未叫杀,还叫他即日到北京去呢”秘书长道:“既然这样,都督更不可以杀他了。其实杀了他也不是什么重大的事,不过这个时候不对,叫总统知道了岂不说你老人家故意同他怄气这一层嫌疑更不好解释了。”成章道:“我就是不杀他,他也未必肯即日到北京去啊”成章才说到这里,副官长高声咳嗽了一声,正义倒捆着二臂从室外跑进来,跪在成章面前连连叩头,说:“卑弁谢都督不斩之恩,卑弁情愿今天就起程进京,决不再叫你老人家担了半分不是。”成章到此时,也正好借着台阶儿就下,说:“得啦你们三个人都起来吧。”三人一同起来。副官长给正义松了绑绳。成章叫秘书长拟电报,一面回复总统,说霍正义已于奉电之前一日病愈启行;一面回复段总理,谢他特别关照。又吩咐副官长亲眼监视正义,无论如何必须今日由西安起身,又赏了正义五百块路费。这一场乱糟糟火热热的活剧,到此才算完全闭幕,成章的病也好了。可怜霍正义,受了这一场惊恐,得了五百块钱路费,赚了个当日起解,不准逗留。副官长在后面督着他,在家中收拾了几件衣服,一个软箱,当日带着太阳,便雇了一辆轿车,从旱路直奔洛阳,然后再换车进京。副官长不放心,又派了一名护兵沿路上伺候他,其实是监视着,恐怕他路上耽延,或出旁的主意。正义也明白,面子上还得知情感谢。因此正义在路上一天也没有耽搁,水陆并进,不到十天便到了北京。此时总统府的侦探局,附设在大元帅统率办事处,局长是袁家骏。正义当然得先去报到。袁局长见他来了,面子上很表示欢迎,并且当时就领他去见总统。项子城也满面春风地慰劳了他几句,又嘱咐他:“好好在京当差,眼前便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非你莫办。你下去可先谒见赵总理,一切就听他的命令好了。”正义答应一声“是”,随袁局长退下来,低声问道:“请示局长,赵总理不是放了直隶都督了吗这样我还得到天津才能见他。”袁局长笑道:“赵总理现在北京呢,你何必跑那远的道儿到西四牌楼他的公馆自然就见着了。”正义谢了袁局长的指教,一个人去寻赵秉衡。

阅者看到这里,一定说项子城叫他两人见面,必是为陈美珍私逃的事,叫正义到天津踩缉。其实内幕却又大大不然。原来当时又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而且这件事里边牵掣的人又太多。项子城为永久消灭证人证物起见,同赵秉衡秘密商议,此事非霍正义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办,因此千方百计把他调来。要不然,仅仅为一个陈美珍,何至这样小题大做呢若问这件事是怎样一个起因,作者一支笔难说两处事,只好倒叙一番,也好使阅者彻底明了。原来项子城知道民党中人,在上海租界设有机关,专心一意地为对付他个人。他心里很以此事为虑,特特将赵秉衡唤至自己私室,同他商量防患未然之法。秉衡说道:“这件事不能不用辣手段了,古人说得好: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民党中人虽然为数甚多,然而内中最有机谋、最善调度的仅仅就是宋樵夫一个人。此人年纪虽轻,而智略比何人全大。当今年春天内阁改组,我曾向总统建议,无论如何不放他出京,派他一件优差,把他软禁在京城以内,他就是有主意也没地方去施展。哪知后来他高低秘密离京,跑回广东去,纠合同党中人,事事与总统为难。如今只需剪除他一个,以后自然风平浪静,再没人捣乱了。”项子城道:“你的主意固然很好,但是要实行去也恐怕很不容易呢”秉衡道:“事情并不难做,秉衡一个人就可包办。不过我长久蹲在北京,这个事可办不了。”他说到这里便附在子城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子城点头,说:“很对很对这件事我就完全托付你,你下去听命令吧。”秉衡告辞下来。未出两天,公府便发表一道命令:“冯国华着调为江苏都督。直隶都督着赵秉衡补授,此令。”赵秉衡外放了直隶都督,在不知底细的听着很觉诧异。因为秉衡是大总统的股肱心膂,一刻也离不开的,此次何以突然外放有的说秉衡恩宠已衰,这次外放无形中便是遭贬。有的说总统见秉衡家境不丰,特放到外省去,正所谓暗中调剂,也叫他捞摸几个钱,早晚仍然还调回来的。

不提众人议论纷纷,却说赵秉衡自外放都督之后,一天也没停留,便走马上任。他到了直隶都督任上,别的事倒不甚注意,第一就是要物色一个精明干练,同黑暗社会接近,能驾驭一班流氓光棍,可以指挥如意的人物。果然过了不多日子,就被他采访着了,此人姓黄名显宗,本是前清时一个候补道,后来到了民国,又改为简任职分发直隶委用。他面子上本是一位老官僚,又兼他能书善画,还会作几句诗,便又兼上一份名士的招牌。其实骨子里,他却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大流氓,什么这个帮,那个会,全同他有交际往来。在各会中也是良莠不齐,不见得全是安善分子。他便利用内中的败类,插圈弄套,吃事讹人。自己公馆中俨然成了一处万恶渊薮。赵秉衡是何等精明的人,当年他在天津做巡警总办时,所有天津的黑幕他是至纤至悉,无一不知,又兼他手下养着一班侦探,全是有经验阅历的老手。所以他到了天津,未出半个月,黄显宗的种种情形早就有人报告给他。他不动声色,反倒特特下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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