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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开 美味罗宋汤 2351 字 2023-10-07

分复杂的事啊

朱慈烺沿着穿廊信步到了主敬殿,门口自然有大汉将军、内侍把门通传。等传来召见的传报之后,朱慈烺才能一本正经进去,丝毫不因为是皇帝的长子就有什么特别待遇。

这就是礼,将人分离别类。

再见到崇祯的时候,朱慈烺颇有些不习惯。

虽然只是不到一个月的分别,但刚过而立之年的父亲就已经头生白发,在昏暗的烛光之下显得萧瑟老迈。

崇祯例行节俭,乃至于宫中灯火蜡烛都要严格控制。只有接见大臣的时候,才会点得灯火通明。

如今只是见自己儿子,光线自然就弱了许多。

朱慈烺上前问安,余光扫过崇祯的衣袖,隐约露出的中衣袖口已经发毛,不知道这件衣服穿了多久。世人都知道天家奢华,内衣中衣都是每日换新的。到了崇祯继位,每日更换的衣物变成了三日一换,后来又成了五日一换,最后到了不穿坏不换的地步。

想到这点上,朱慈烺对崇祯又有些感念。皇帝如此节俭,但是对于太子和其他皇子公主,崇祯却没有丝毫克扣的意思,仍旧过着世人难以想象的奢华生活。

“我儿在外还习惯么”崇祯嘴唇蠕动,终于还是问出了最不想问的问题。他无数次觉得自己应该以军国大事开口,但看到儿子稚嫩夹杂着成熟的面庞,终于还是情不自禁露出了“小妇人之态”。

“儿臣在外一切安好。”朱慈烺应道。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加入一些“感动”,但数十年的思维惯性让他很难找到“感动”这种情绪。大脑给他提供了许多有力的思维武器,让他在记忆力和逻辑能力上远超常人,但同时也剥夺了许多感性的东西。

崇祯点了点头,渐渐恢复了帝国主宰的一面,道:“定国公和英国公举荐你接掌京营,你可知道了”

“儿臣日前拿到那封启本。”朱慈烺道:“只觉得勋臣所荐似有些唐突了。”

崇祯面露赞赏:“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能知道自己有所不足,这是极好的。朕常与你说桀纣隋炀的故事,难道是他们的天资不好么非也,恰恰是天资太好,所以刚愎自用,这才断了国运。”

朱慈烺垂下头,不让苦笑流露出来。这些话原本是至理名言,偏偏由一个刚愎的皇帝说出来,实在太有反讽意味了。

“不过朕还是希望你能去京营抚军。”崇祯略有所思道:“国朝京营从来都是从内帑出粮饷,等若天子亲军。然而一直交在勋戚手中,如今看来那些勋臣实在有负我家啊朕听说你的东宫侍卫各个英姿矫健,令行禁止,颇有强军之貌,看来你手下也有能人相助,不如就将京营给你,若有所成也正好派上用场。”

朱慈烺得了皇帝的首肯,自然是十分高兴,至于再一次被父亲小瞧,这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了。他道:“父皇陛下,儿臣此番出宫,果然得到了忠义之士效命相助。而且成效也是显而易见,京师市面已经渐渐恢复,鼠疫之劫也算是过去了,只不知道该如何嘉奖他们。”

“天家嘉奖,无非富贵二字。”崇祯教道:“不过你要记住,奖赏过重则生跋扈,奖赏不足则有怨望,其中分寸还是要好生掂量。帝王御下之道,最好便是令其饱而不足,这才能始终效命王事,也是保全良臣的办法。”

崇祯顿了顿,又道:“不过死者哀荣不妨多给些,一来让生者知道天家仁厚,二来也算是君臣一场。”

“儿臣明白。”朱慈烺知道崇祯指的是成国公一事。

成国公家里爆发的鼠疫狂烈,非但阖府上下没有一人逃过此劫,就连进去防疫的东宫侍卫都死了好几个。周皇后当时听了外面的传闻,当时便晕了过去,还好后来又有人说东宫虽然去了成国公府,却安然无恙,这才好些。

“成国公之事,可不能再有下次。”崇祯突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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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章将军韬箭射天狼七

朱慈烺一愣,暗道:莫非父皇收到了什么消息那他知道我收了多少银子么是否要分一些出来算是首肯了么

瞬息之间,朱慈烺脑中已经转过了千百个弯道。

“千金之子尚且坐不垂堂,你是国本,怎可以轻入险地”崇祯满脸责怪道:“你母后为这事急得都晕死过去了。”

“儿臣不孝。”朱慈烺心中一松:原来皇帝不知道啊

“而且你是为了彰显天家体恤功臣,但外面却有人散播谣言,说成国公府上本没有鼠疫,是你借鼠疫之名,行屠戮之实。”崇祯言辞中颇有些气愤。

任何一个做父母的,都本能相信自己的儿女是自己小时候的翻版。所以小时候认真读书的父母,绝不相信自家孩子会逃课;小时候循规蹈矩的父母,绝不相信孩子会结交无赖;小时候彬彬有礼的父母,绝不相信孩子会目无尊长,污言秽语。

崇祯小时候就是个文青种子,喜欢读书,研习经学。朱慈烺在宫中时,也是一副好学不怠的模样,简直是崇祯的翻版,这让皇帝怎么可能相信太子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来

谁能想到朱慈烺是两世为人,并不甚肖当今天子。

“朕已经命东厂暗中查访,谁敢说出这等丧心病狂的话来,绝不能姑息”皇帝龙威迸发,果然气势凌人。

朱慈烺微微摇头道:“父皇陛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有道是:日久见人心,何必亟亟自辩呢若是有人因此而获罪,千载之下,未必没有好事之徒穿凿附会,说是天家心虚。”

崇祯细细打量了儿子一眼:“你就是太过仁善。当知人心险恶,不可尽信于人啊”

“儿臣明白,”朱慈烺点头道“只是这事还是揭过不论了吧,更不当在国事纷杂之时兴起大狱。”

崇祯深吸了口气:“既然你这么说,朕就姑且饶过那些奸人。”

“多谢父皇陛下,”朱慈烺笑道:“其实这谣言也是在中伤成国公。看成国公遗表当可知道,朱纯臣实在是深明大义,坦荡无私,堪称楷模。因他捐资而活的百姓也会感念终身的。”

“你说得有理”崇祯似乎得到了启发:“将朱纯臣的遗表明发邸报,让天下文武都看看”说罢,他又想起了自己劝募的失败,强笑着问太子道:“慈烺,上回你入宫所言的善芽,如今长出几寸”

朱慈烺记得父皇陛下是许过诺言的,只要他能拿到多少民间善款,就从内帑拨付等额的钱粮。如今不说从成国公那边拿到的黑色收入,光是账面上的捐款,就已经有了二十多万两了。这笔数目是如今内帑的总数,真要是报出来,堂堂大明皇帝只能食言而肥,或者忍痛割肉。

“如今举城工商民等无不乐捐,儿臣用这笔善款非但可以防疫赈灾,甚至还有余额编练京营。”朱慈烺大方道:“父皇就不用从内帑另发饷额了。”

崇祯以为太子死要面子,笑道:“穷人是没钱捐助的,富贵者却大都不仁,谁肯给你你要在朕面前硬挺,回头可就得勒紧腰带了。”

朱慈烺并不是被人一激就吐口的人,不过事已至此,总是让父亲小瞧也不是办法。即便不用担心父亲忌讳,那么展现一下自己的能力也是获得信任的必要手段。

不过皇帝的颜面还是要顾及的,否则就不是会不会做事的问题了,而是会不会做人了。

朱慈烺道:“儿臣颇得手下助力,这账目的事繁杂说不清,还是命人取来,父皇亲自过目吧。”

崇祯点头许可。

gu903();朱慈烺这才命人传话出去,让姚桃带着善款账册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