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做出了战略决策,朱慈烺便有条有理地进行任务分配。除了萧陌和萧东楼为了谁殿后狙击闯贼追兵略起争执。其他事项皆是言出法随,毫无争议。这也让蔡懋德大开眼界他只见过互相推诿不肯卖命的将军,还没见过争抢着要打仗的军队。
“以上,军令部速度起草命令,铃印之后当即下发。”朱慈烺交代完,环视当场。干净利落道:“散会”
“礼”田存善站前一步,大声宣布道。
东宫已经将能够简化的礼仪都简化了,甚至到了能省一个字就省一个字的地步。
众军官闻声而起,以右拳轻捶左胸,算是行了军礼。
蔡懋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令行禁止的军队。看得瞠目结舌,对于自己该如何行礼告退茫然无措。他懵懵懂懂就要随着众军官退下,突然听到皇太子叫道:“蔡先生,且慢一步,我与你说话。”
蔡懋德连忙站住,毕恭毕敬等候垂训。
朱慈烺一笑,走下主座,随便坐了一张座椅,拍了拍身边的椅子扶手:“先生坐。”
“臣惶恐”蔡懋德当即拜倒在地。
皇太子身边的座位可是他能做的
“无妨,请坐了说话。”朱慈烺坚持道。
蔡懋德这才缓缓起身,小心翼翼地挨着边坐了,简直比站着还累些。
朱慈烺心中一笑,真该让吴甡或是徐惇来给他示范一下的。
不过这种被人敬畏的感觉的确比被人无视要好太多了。
朱慈烺清了清喉咙道:“适才蔡先生似乎有话要说。”
“是。”蔡懋德心中感念皇太子的礼遇,起身拜道:“殿下臣近日接连收到晋王手书,要召臣回太原,心中踟蹰难定,恳请殿下裁断。”
“可是太原有事”朱慈烺问道。
“有熊将军巡控河水,周将军扼守代州,太原会有何事”蔡懋德无奈道:“只是晋王殿下太过小心罢了。”
小心者,胆小也。
朱慈烺明白了蔡懋德的意思。这位巡抚是想拿他当挡箭牌,只要东宫侍卫营去了太原,他就可以继续留在平阳驻守,防止李自成渡河。明白了蔡懋德的一片苦心,朱慈烺由衷感觉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他以皇太子代皇帝亲征的身份,手持尚方剑和龙节,尚且调不动孙传庭,说不服一个县令蔡懋德竟然会为了一个毫无实权的藩王的手书而苦恼
若是让蔡懋德巡抚陕西,说不定还能拉些壮丁走。
“晋王那边我自会去说,蔡先生安心守好平阳。”朱慈烺遥望高悬的山西舆图:“河津失守则平阳陷;平阳失守则山西陷。闯贼若是得了山西,前面可就再没有能够设防的地方了。”
“臣定不负殿下所望不负圣天子所望”蔡懋德应声而起。
朱慈烺点了点头,又安抚两句,方才道:“先生早些回营视事吧,军务为先。”
蔡懋德这才行礼而退。他刚走出中军大帐,便见田存善也跟着出来了。虽然很不解为何这中官肩上也有东宫特有的军衔,蔡懋德却不会怀疑皇太子的用人眼光。田存善朝蔡懋德微微一笑,越身而过,大声叫道:“军令部”
军令部当值的书办是文职军官,也一样有军衔,只是个少尉。见总训导官叫他,连忙上前行了军礼。田存善道:“你们怎么说走全走了中军帐里不留人殿下有军令要发,速去速去。”
那书办手舞足蹈半天方才想起军礼的行法,显然也是新充任不久,连忙快步紧走往中军帐里去了。
蔡懋德看在眼里,联想到自己那边混乱的军营,心中感叹:东宫这边确实有强军气象等他回到平阳营中,见晋兵一个个有气无力,或是三三两两闲散一堆,或是光天化日地躺卧休憩,更是如同嚼了三斤苦黄连,什么都不想说了。
平阳知府张磷然见部院老爷回来了,连忙前来迎接。他见蔡懋德一路都是心思沉重,不免出言温慰道:“可是皇太子不知下情之苦”
蔡懋德这才出声道:“端本实在是天纵之才,有圣帝明王之象。我今日听其派兵使将,言之成理,巨细无靡。再看东宫诸将,英豪之气不逊今古名将,在殿下面前却都俯首帖耳,如蒙童见师长。由此可见,殿下真有不世帅才。”
平阳府听了心中微微诧异,又知道蔡懋德从来不会溜须拍马,尤其不会在背后做这等事,只是将信将疑,怀疑是巡抚老爷见识太少的缘故。
蔡懋德却不知道,今天皇太子朱慈烺所讲的每一个方略,都不是个人拍脑袋想出来的,而是来自整个幕僚团队的资料收集,汇总分析得出的最优选项。东宫侍卫营作为朱慈烺的主要军事力量,已经形成了较为成体系的参谋制度。虽然过往明军将领出征,也有“中军”作为参谋长,但如今东宫参谋的人数和影响力,皆非过往历代能比。
这也是因为朱慈烺缺乏成熟军官,使得军事主官不得不接受参谋的意见。若是放在其他军镇,哪个总兵不是威武霸气,大搞一言堂有时候甚至明知是错误的决定,为了个人尊严也得坚持下去。
而东宫就没这种问题,许多参谋的军中资历、阅历比主官都要老,又有东宫操典要求:每旬日要汇总局以上作战单位的参谋报告,进行工作汇报。这就给了参谋更大的话语权,就算主官不认同参谋的意见,也不能随便置若罔闻,必须在战备作战日记里进行记录和说明。
在欠缺实在经验的时候,只能用这种笨办法来弥补。所谓三个臭裨将,顶个诸葛亮,军事主官只要足够决断,参谋们只要肯动脑子,以团队的力量总能胜过那些严重依赖将领个人能力的军队。
而且有了这样的分工之后,东宫武装从根子上杜绝了军阀派生,山头林立的可能性。朱慈烺日后更不用担心部将中有谁功高震主,被属下“黄袍加身”。
种子已经种下去了,也抽出了一道嫩芽,但要等它长成参天大树,却是还需要时间和空间
朱慈烺坐在中军帐里,闭起双眼,用心看着大明万里山河,直到门外传报:“太子宾客吴甡并陕西总督孙传庭求见。”
一七零吹沙走浪几千里三
东宫侍卫营在河津仍旧驻防了数日,皇太子说要到山西过年,蔡懋德也不敢多留。其实他内心中真是迫切希望东宫这支强军能够留在河津虽然留下也没用,现在谁都知道李闯大军出动,动辄十数万,已经不是万儿八千的官兵能够抵抗的了。
朱慈烺派了闵展炼去查看晋军训练,若是士气可用,还可以帮助操练,许多打家劫舍的活可以交给他们去做。真正的部队最好还是远离那些非法活动,万一上了瘾头就收不住了。然而闵展炼带回来的消息却是:还不如编练山贼。这算是彻底打消了朱慈烺编练晋兵的念头。
说起山贼,平阳附近也有山,山不在高,有贼则成。东宫侍卫营在驻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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