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1 / 2)

那眼神更阴郁了,贺兰浑觉得,如果现在不是在玄真观门前,卫隐说不定就要动手。贺兰浑瞧着卫隐,他没有问,就好像他知道他跟纪长清之间是如何认识似的,他可从不曾对任何人说过,而纪长清的性子么,也不像是会对人说的。

所以,卫隐怎么会知道?

贺兰浑扯了扯身下的软垫,懒洋洋地伸出两条长腿:“昨夜跟鬼使那一战,可惜卫道长不在,不然我也不至于受伤。”

卫隐霎时想起昨夜看见他们时的情形,他靠在她肩上,又伸手去抚她的脸,她那样冷淡的一个人,却任由他胡作非为。心里似有毒蛇啃噬着,卫隐掩在袖子里的手攥了拳,仍旧一言不发。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贺兰浑笑着,“如此一来道长肯定要照顾我的伤势,能够时时与道长亲近,便是伤得再重些我也认了。”

卫隐慢慢回头,狭长眸子冷冷看他。

贺兰浑发现他攥在袖子里的拳头动了动,连忙握紧剑柄,见他薄薄的嘴唇动了动,冰冷生硬:“你很吵。”

吱呀一声,紧闭的大门开了,李道姑站在门内:“贺兰郎君,卫道长,观主请二位进去。”

“道长出来了?”贺兰浑拄着剑跳下来,抢在头里往里跑,“李师姑,早饭做了不曾?她是不是一夜没睡?须得做点热的带汤水的给她,早起吃着舒服些。”

卫隐走在后面,听贺兰浑一句句向李道姑问着早饭的菜色,心中滋味怪异,他自问爱极了纪长清,然而这些柴米油盐,琐碎无趣之事向来是他不屑于为之也觉得纪长清不会在意的,只是这几天冷眼看下来,贺兰浑这些小意殷勤,纪长清未必不喜欢。

这情形,远远出乎他的意料。卫隐心思沉沉,耳边突然听见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连忙抬头时,纪长清纤长的身形出现在晨光中,心中没来由便是一阵欢喜,轻声唤道:“长清。”

却有一道声音比他的更快更高:“道长!”

贺兰浑拖着剑向纪长清跑去,还没到近前先已笑起来:“昨晚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让我追了一夜。”

纪长清遥遥看着他,想起方才纪宋的话,这媚狐珠,有些古怪。

那珠子取不出来。上次在洛阳时她没能取出,以为是方法用得不对或者火候不到,然而这次有纪宋亲自出手,依旧无功而返。那珠子好似与她极其契合,服下之后便生了根,变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纪宋说,因为媚狐珠的,所以她才会对有过肌肤之亲的男子与他人不同,纪长清也是这么觉得。

“道长,”贺兰浑边跑边说,带着一身热腾腾的劲儿,“厨房蒸了鸡蛋炖了豆腐,我刚问了李师姑,上次拿来的黄芽菜剩的还有,待会儿拿油盐拌了,正好给你送粥。”

他很快跑到近前,笑盈盈地看着她:“今儿我托你的福,在你这儿讨口饭吃。”

他跑路的姿势有些怪,大约是牵动伤口,疼痛的缘故,纪长清下意识地问道:“伤好些了吗?”

“没,还疼得很呢,”他趁势便凑上来,想要讨她的许诺,“还得麻烦道长照顾我。”

那股子熟稔又轻快的感觉如此清晰,纪长清抬眼看他,现在她很确定,并不是媚狐珠的缘故,便是没有那珠子,她对他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

纪长清伸手搭上他的背心,灵力一吐之间,贺兰浑一阵轻快,眉眼便弯了起来:“道长待我真好。”

余光里瞥见卫隐低垂的眼皮,贺兰浑凑在纪长清耳边:“我发现有件怪事,待会儿跟你说。”

早饭将毕时,纪宋头一个放下筷子:“长清。”

席上几人连忙都放下筷子看着她,见她笑意温和:“你出去有段时间了,等城里的事结束就回来吧,修行懈怠不得。”

贺兰浑连忙去看纪长清,见她神色平静,仿佛早就知道这个结果:“是。”

贺兰浑咽下嘴里的饭粒,回来?那可不成,玄真观门户森严,又有纪宋在旁边看着,他便是天天往这里跑,只怕也见不着她几面,怎么也得趁热打铁,把这些天好容易培养起来的亲近按瓷实了。

得想个什么法子留住她才行。早知道昨天就不贴那么多符咒了,要是他伤得半死不活的,她肯定不会抛下他回玄真观。

回城的路上车门开着,贺兰浑靠着车壁,抬眼看着骑马走在前头的纪长清,不觉又想起两次相见纪宋令人玩味的态度,纪宋仿佛很不赞成纪长清与他来往。

张公远说过,玄真观并不禁绝婚嫁,那个李道姑就有夫婿孩子住在山上,一个月总要回去探望一回,纪宋却这般防着他,也是奇哉怪也。

“长清,”卫隐去前头探完路,折返回来与她并肩同行,“我这几天反复回想,神魂灭骨肉生这句话我应当是在先师那里见过,等城里事毕,我们回去一趟,总要查个清楚。”

又来,总勾着她去哪个犄角旮旯的清净宫,贺兰浑连忙探头叫道:“道长,我有句话要跟你说!”

纪长清回过头,见他拍拍边上的座位:“进来说。”

卫隐跟着回头:“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人讲吗?”

“巧了,还真是不能当着别人说。”贺兰浑冲纪长清眨眨眼,“我身上疼过不去,你跟我坐车上说吧,就是那会子我跟你说的那件事。”

纪长清下马登车,贺兰浑伸手拉过她,又向外面的卫隐一笑:“我只跟她一个人说,卫道长可不能偷听啊。”

卫隐便是本来有这个心思,此时也只能收起,冷冷催马向前,贺兰浑关了门:“卫隐好像知道咱们三年前的事。”

眼前蓦地闪过骊山上那轮圆月,纪长清听见他低声解释道:“早晨在山门外等你,我调侃了他几句,问他是不是很不满意咱俩认识的方式,他那个眼神几乎要杀人。”

贺兰浑神色是少有的郑重:“这事我从不曾对人说过。”

王俭他们一直哄传说他夜遇女妖,是因为他那三年里一直明里暗里在找她,引得众人各种猜测,但真实的情形,他一个人都不曾告诉过。

纪长清也只对纪宋说过,而纪宋,是决计不会泄露出去的。纪长清思忖着:“你确定他知道?”

“不确定,”贺兰浑回忆着当时卫隐的神情,“不过他那个反应,知道的可能性很大。”

若是他们两个都不曾说,卫隐何从得知?

“回头我再试探试探他,”贺兰浑轻轻握住纪长清,“若是他反应不对,那就得好好查查是怎么回事了。”

纪长清抽开手:“不必,我这就去问他。”

“别呀,”贺兰浑连忙又抓住,“这么去问他肯定不能说,他那些手段又专是迷惑人心智的,等我再想想,一定套出他的实话。”

耳边突然传来几声长呼,有人叫他:“贺兰浑!”

贺兰浑推开门,多日不见的裴谌催马向他奔来,急急一勒缰绳:“下来说话!”

“什么事?”贺兰浑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