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正式坐下,赵大海一把揽起趴在腿上的小丫,伸手抱在怀里,不客气的伸手又扯了一只鸡腿来给孩子,那小丫有了干爹仗势,就美美的仔细吃起来。
这时候吕世才仔细打量这汉子。见赵大海身高长大足有一米九,在这个时代,这算是异类了,他体格壮硕,身穿发白的驿卒服装,头上一顶这地方普遍的宽沿毡帽,浓眉大眼一脸的胡子,让干女儿直躲,但粗豪间却是心细,也把脸有意无意的躲开干女儿的小脸,生怕扎到孩子,回头看女儿时,却是满眼爱意柔情。
这时候,张家婆姨上前感谢道:“来就来吧,每次都是破费,难道不把哥哥嫂子家当家不成”
吕世拿眼一溜,就看见那汉子丢在地上的物事,原来是半小袋子的粮食,大约在二十几斤,这在这个时候,却是贵重的礼物了。
“嫂子多心了,今天驿站上来了大员,招待下来还算满意,剩下的这些,我一个单身汉子,总是到哥嫂家混吃混合喝,这剩下的自己留着也是便宜了那些老鼠,还不如给孩子们填些肚子。哎一番招待,便是几家破家,也是顾不得的了。”
吕世知道,在明代,驿站虽说是公职,论级别,还不到九品,算是不入流,还要负责接待沿途官员,可谓人见人欺。所以一直以来,驿站都没人愿意管。但明庭规定,驿站接待京里各级官员,由地方代管,就是驿站管各级官员来往的吃喝拉撒睡,但费用自负。因为明代地方政府,并没有这笔钱粮开资,所需使费必须自行解决,但驿站还是有油水的,因为毕竟是官方招待之所,上面来个人没法接待或是接待不好,追究到底,还是地方官吃亏,哪个大人物招待不周,一个不高兴也可能断了地方官老爷的前程,所以每年地方官衙花在驿站上的钱,数额也很多。
不但如此,各地驿站还有个优势,不但有钱,且有摊派。
只要有接待任务,就有名目,就能逼老百姓出钱出力,上面来个人,自然不会自己出钱请人吃饭,就找老百姓摊,你家有钱,就出钱,没钱无所谓,你们要相信,只要是人,就有用处,什么挑夫、轿夫,都可以干。
其实根据规定,过往官员,如要使用驿站,必须是公务,且出示堪合,否则,不得随便使用。
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反正都是有办法白吃白喝的。
调兵山驿站里人员不多,就赵头和三个驿站行足,平时招待个行走客商打个间住个脚,帮忙办个吃食赚几个小钱,除了给上头的孝敬,还能落下几个大钱,赵头也就是个光棍也不太小气,平常得了就分给大伙几文也算在没有粮饷的时候是个接济。
如果上峰来人,更可顺带着摊派些得点外快。
一个粗豪,一个刻意,于是不一会吕世便和这赵大海谈的投机无比,一时间笑声不断,倒也把开始的郁闷忘在一边。
张老实见大家谈的投机,就起身正式向吕世介绍自己的这个好兄弟。
驿站驿丞赵大海,就是这榆林府人,打小荫袭了祖上卫所百户的头衔,不过现在的百户可比洪武爷世道的时候天差地别风光不再了,也没有了钱粮发放,成为一个确确实实的虚职名头,唬人罢了,现在只是混了个驿丞的差事过活,父母双双亡故后,就剩下自己一人,家无片瓦,地无一垅,二十好几的人了,依旧单身,也有好事之徒给介绍了几个婆姨,但自己孜然一身惯了,也就不想再娶,就在驿站的后院里住着,真正做到以单位为家了。
驿站平时修修补补需要木匠,这样一来二去的就结识了张老实,张老实厚道,很有大哥风范,张家大嫂为人热诚,也经常替赵大海缝补浆洗,于是赵大海时不时的来张家蹭饭,还认了张老实小小丫头干亲,但每次来蹭饭也不空手,都带一点物事接济张家。
不过这赵大海到使的一手好花枪,为人也急公好义,常常顶撞上司,为乡里乡亲出头,很不得上司喜欢,只是风闻和附近的几个杆子暗地里多有往来勾连,所以县里乡里也就拿他没办法,可也就因为这个原因,也没有杆子到本村附近来抢掠,到是换得一个乡里太平。
赵大海等张老实介绍完自己,就把眼光望向了吕世,吕世只是笑笑道:“兄弟莫看我,我就是一个丢掉度牒私自下山,不甘寂寞的和尚,还是不说罢了。”这倒不是吕世隐瞒,实在是际遇太过离奇,真要是说自己是个未来的不能再未来的穿越人士,那一定适得其反,不是被当成疯子打了出去,就是认为你为人太假不诚实,不可交往,还不如就这样藏拙,倒显得直白些。
赵大海闻听一愣,然后哈哈大笑道:“好的很,也是个爽快人,我就不问了,还是喝酒吃肉便是,来来,小子们,东西不多,还不上桌解馋呆一会便被小丫吃个精光了。”
于是一帮小子发一声喊,一拥而上,桌子上立时一场战争。
第六章风车
看着孩子们贪婪的吃相,吕世和赵大海就一面喝酒谈天,一面捡些野菜下酒,当然话题也由漫无目的变成现在大旱没法耕作的上面来。
一旦谈到这天灾下的世道,张老实就只剩下了一阵长吁短叹,眼看着田地里就是没了收成,而自己家的这些小老虎却是要吃要喝,真的不知道以后该如何,如果依旧这样下去,怕是连野菜都接济不上了吧,更要命的是官府捐税还要缴纳,要不就过不了那酷吏的一关,那就是阎王小鬼啊。
说道这个话题,赵大海也没了喝酒的兴致,闷头喂着自己干女儿吃饭,也没了豪迈的心情。
吕世见了,真心的为这个世道下的小民悲哀,自己既然决定留下做些什么,以答谢张家一饭之恩,但真想改变张家的境况却是一个难题,于是吕世就搜肠刮肚的想着后世自己的常识,看看自己记忆力的哪件物件能解这燃眉之急,突然想起一个水利利器,心中不由豁然开朗。
想到此处,吕世放下酒碗,淡淡笑道:“两位哥哥,这天下大旱不假,但也不是滴雨不下,那沙家河里的水也还丰沛,不过是现在田地都在河堤之上,得不到灌溉,无法耕作下种,是不是这样”
张老实见吕世说的对,点头无奈道:“河水下降,堤岸增高,就是一个壮汉担一担水,一天下来累死累活的也只能一两担,浇到地里立刻就干了,即便是辛苦种上,那以后也无力再浇,也只能是旱死,平白的浪费了种子。”言罢便又是一声长叹。
“且别说我这样的小户,就是如张家员外那样的大户,发下钱粮雇佣长工短工驱赶佃户也不过是干了几天,就无可奈何的放弃了,因为即便是种上了,打出来的也不够这几天的开销,还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庄稼旱死,庄户人家,就指望这田土出产,现在可好,一切都没了指望,现在我们兄弟在这里吃吃喝喝,说不得不出几日就要携家带口成了流民,就如榆林周边,要么饿死,要么被官家催逼而死,除了当流民不知道死在哪个沟壑外,还有别的出路嘛”
言罢,闷闷的喝下碗中的酒,孩子们不懂艰难,依旧欢快的抢食肉菜,这时候,内屋里却传来张家婆姨压抑的哭泣。
然而吕世展颜一笑道:“哥哥不要担心,小弟倒是有个办法,不要人工,就能让河水自己上到台地,日夜不息的浇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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