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在酒精的作用下,宋晚栀睡过了非常昏沉的一晚。
然后从深灰色的床被里醒来。
刚刚睁开眼时,面前和寝室大不一样的房间着实让宋晚栀怔了几秒。这个似乎有点眼熟的卧室里拉着窗帘,暑夏的天亮得很早,已经有光穿过窗帘漏进房间,照得屋里半明半昧,眼前的陈设和布局都给她似曾相识的感觉。
宋晚栀低头,下意识在灰黑色的柔软被子边缘嗅了嗅。
干净的皂角味混着淡淡的栀子香。
江肆的住处。
宋晚栀在心里下了结论,最后一丝不安的情绪跟着消弭掉了。她掀开被子,下了床,踩上床边的拖鞋就安静无声地朝卧室门口走去。
主卧的房门拉开一条缝隙。
宋晚栀没有出去,躲在门口竖起耳朵。
江肆的新家是餐厨一体的西式设计,门缝间漏进来低噪的抽油烟机工作的声音,敞开的缝隙稍大一些,还能在墙壁折角后的视野区域里隐约瞥见江肆走动的清挺身影。
虽然有心出去打招呼,但宋晚栀犹豫之后还是悄然把房门又合上了。
昨晚的记忆被酒精和睡梦弄得零碎,可几个短镜头似的画面还是残留在她脑海里的。
她隐约觉得自己做过很丢人的事、说过很丢人的话,但具体的又都记不分明——这种说记得又不完全记得的感觉,才是最折磨人的。
宋晚栀决定还是先回主卧的洗手间里洗漱,顺便给自己一点用来回忆的时间。
女孩心情沉重地转回身,并未注意被她掩上的房门的门把手松开后,房门没有合拢,反而是被弹回的门锁轻轻推开了一两公分的距离。
于是几分钟后,回客卧拿手机的江肆就在路过主卧门外时长腿一停,然后他侧回身,看向那条敞开的门缝。
露出的一隙墙壁明亮,显然房间里已经拉开了窗帘。
换句话说,小朋友已经穿好衣服、起床了。
还偷偷出来过,没让他知道。
江肆想得心头一跳。
等了大半晚上和一整早的心焦躁动都在这一秒里如饮醴泉地缓解,手机被他随手推进口袋,他转身走向主卧。
原本想叩门的手在抬到一半时又落回,望着那条不知道什么时候推开的门缝,江肆轻微挑眉,就放轻动作以最低声音推开房门。
卧室玄关里,主卧洗手间的房门同样是虚掩着的,传出电动牙刷的轻鸣。
江肆唇角一勾,进门。
此刻的宋晚栀正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含着牙刷,鼓着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因为没什么表情,所以看起来还有点严肃。
如果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那酒精大概就是人类退步的滑梯吧。
不然作为一个智力水平正常偏高的成年人,她怎么会完全想不起自己昨晚到底都做过什么事情说过什么话?
以后绝对不能再碰酒类饮品了。
宋晚栀耷下眼,正心里叹气地反思,忽觉着余光里的镜面上好像有什么乌漆嘛黑的影子掠了过去。
她回头一望,就撞见靠在门旁的江肆。
大约是没想到江肆会突然出现,宋晚栀有点懵。
相比起来,江肆淡定极了。
被发现后他索性直身,走到宋晚栀面前才停下来,然后江肆抬手,轻戳了戳女孩被牙刷顶得微微鼓起来的脸颊,笑:“住在别人家里,起床后却不和主人打招呼,栀子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
“……”
宋晚栀差点被他抬手那一戳,吓得把牙膏沫咽下去。
她恼然地偷睖了他一眼,转回去拨开水龙头接水漱口,然后才空出声音心虚地解释:“我就是还没睡醒,想先洗漱,等清醒了再出去。”
“现在清醒了?”
“…嗯。”
宋晚栀低着头,把电动牙刷和杯具装好,放进旁边打开的江肆给她准备的洗漱盒里。
身后迟迟没有回应,宋晚栀越发心虚。
眼见洗漱盒的吸铁石搭扣被她放慢到龟速地,缓缓,缓缓地合上,宋晚栀开始忧愁等下转身是装作完全不记得昨天有发生过什么,还是自觉认错争取“宽大处理”。
然后她听见,身后头顶一声哑然的低笑。
“看来你还是记着的。”江肆的嗓音靠近过来。
宋晚栀下意识地转回身:“我其实——”
没来得及说完。
重心一轻,女孩被低俯下来的那人抱起,长腿随便走了两步就到了长洗手台的最边缘。
宋晚栀尚未从被抱起的惊异里回神,就被重新放下,但又没完全放下地搁在了凉冰冰的洗手台上。不知道是大理石的凉意还是江肆低俯的黑漆漆的眼眸,让女孩长垂的白裙不自觉地轻抖了一下。
江肆被栀子抖的那一下弄得不禁笑了。
“现在知道怕了,”他屈起食指,轻轻蹭掉宋晚栀唇瓣上沾着的水珠,“昨晚干什么去了?”
宋晚栀被他微凉的指节烫了一下似的,往后缩了一点:“我是第一次喝酒,不清楚自己的酒量,”她悄悄看了眼到洗手台下的距离,“你能不能放我下去,我们再聊?”
江肆闻言挑眉,长腿一抵就阻到她坐着的洗手台中间:“能啊,下吧。”
宋晚栀:“……”
她是想下去,但不是想下去到他腿上。
江肆:“还能对我提要求,你是不是没全记起自己昨晚都对我做过什么?”
宋晚栀听得心里咯噔一下,慌忙仰回脸:“我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吗?”
“没多过分,”江肆懒散着笑,俯身下来,双手撑到女孩白裙两旁,低低地像要吻到她唇上,“不过就是在餐厅里抱着我胳膊要爬上来亲我,还总亲错位置;回到家就坐在沙发上,认真地把钱包里所有现金都翻出来给我,连硬币都没放过。”
“?”
宋晚栀刚仰头想说不可能,就见江肆直回身,一只手拉起她的攥着的手,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叠折起的纸币。
江肆低垂着眼,似笑非笑地把纸币放到宋晚栀手心,还在最上面放下两颗硬币。
“三百一十四块五毛,”江肆顿了顿,挑眉抬眸,“你说要照顾我一晚生意的钱。”
宋晚栀正不可置信地呆看着手心:“什么生意。”
“鸭?”
“……”宋晚栀抬头,“??”
直到撞进江肆眼底潋滟的笑意里,宋晚栀才恍然自己被他捉弄了。
女孩脸颊顿时浮上绯红:“江肆!”
江肆低笑出声,亲了亲栀子咬红的唇,就把人抱下来:“不闹你了,走吧,吃完早餐我送你回学校。”
“?”
宋晚栀有点意外,就怔红着脸被走在前面的江肆牵出去。
她还以为自己昨晚被逮到“犯错”,这种机会江肆肯定不会放过,怎么也会借题发挥地欺负她,结果竟然这么善良了么。
宋晚栀还没想完。
走在前面的江某人就仿佛有读心术似的,没回头,就懒洋洋开口:“昨晚的账留后再算。明天是挑战杯的初审,下午你还要跟我去实验室,万一欺负坏了怎么办。”
宋晚栀:“…………?”
·
今年是两年一度的挑战杯竞赛年。
初审就在七月初,这也是明明考试月都结束了,宋晚栀还没回安城的主要原因之一。
宋晚栀和江肆在学校里留到了7月5号,等到初审顺利通过的消息下来后,就准备在当天下午一起回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