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仲菱已经苦着脸,抱着手腕,仰天而倒。
程天霞脸上奋然,走上前就要再教训那无礼的登徒子。这时,白影微晃,李见秀已经拦在她的面前。程天霞脸上顿时又是一红,看着这俊美少年,程天霞声如呢喃,低声道:“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李公子”
李见秀懵然望向程天霞,看到那似曾相识的眉脸,突然恍然:“你,你就是,昨天的那个女孩子怎么会如同变了一人似的,与昨日完全不同。”
程天霞此刻脸上红霞更盛,没有回答李见秀的问话,只是低低轻声道:“李公子,你的画,我替你好好的保管着,你随时可到我那里来,将画取走”,声音渐低,突然婴宁一声,娇躯轻扭,躲入程灵秀身后。
李见秀与如此天仙似的人儿说上这几句话,虽然他也是久经欢场,可心底深处却被那程天霞低头的娇羞荡起了心中的涟漪。匆匆扶起倒在地上仍在大呼小叫雪雪喊痛的王仲菱,李见秀闪在一边,让出大道,向程氏父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程灵秀当仁不让,先行跨入屋去;程天霞眼角轻瞥李见秀,贝齿轻咬下唇,嫣然一笑,旋即低头,快步跟上程灵秀向内而去。李见秀心中却被这微笑泛起一阵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快意,溢于脸上,展颜一笑,鼻子轻嗅,寻着那弥漫空中的一丝芳踪,悠然而去。
汤化龙府上本来有一主一辅两个大厅,摆开酒席,满打满算,可容纳的人数也不会少于三百,可却没有料到今日赶来为这江南名士一代大儒贺寿的居然远超此数。只见府内人声沸沸,名士济济,不仅江南仕林、金陵官场人物纷至,就是这金陵城中的三大巨头,金陵尹刘知微,金陵按查使郭心潜和金陵镇东天翔禁军大都督那庭锋也均亲临汤府来恭贺汤化龙寿辰;甚至连那因淮王反叛而一时韬光养晦避居金陵的宁王杜远光也遣王府总管太监朱九鸣携礼道贺。负责接待来贺宾客的汤家子弟一个个手忙脚乱,但好在如李见秀等弟子出面协调,倒还是安排的井井有条,没有发生什么乱子。在大堂外的空地上加摆了好几十桌,而汤家二爷子汤浅潜又派人紧急到城中最大酒楼满庭醉加订了八十桌上好酒菜,方才将所有的宾客安顿下来。
汤化龙坐在大堂上首,面满红光,笑容已经渗透入他的肌肤之中,嘴角也随时保持着咧开的状态,皱纹此刻更是一道道被笑的全爬上了苍老的皮肤,恐怕早已不知道该如何松弛。这么多一方大员、朝廷红人和当世名士、豪族大绅都先后光临,汤化龙这六十年来又哪有如此风光几大弟子无论远近缓急,都是日月兼程披星戴月的赶来给他祝寿,这种举动更是让汤化龙老心大慰。看着在散布在大堂内帮着招呼宾客的几大弟子,汤化龙眼光越发迷离;而当被当今皇上赞为治史第一笔的得意弟子诸犍怀风尘仆仆的赶到汤府大堂,当着一众宾客,请出皇上御笔亲书、龙飞凤舞的“一代大儒”四个大字的时候,这场寿筵气氛更是达到了高潮的顶点。汤化龙抢下大堂,老脸上涕泪横流、面向正北三跪九叩,浑身幸福的颤抖着接过这皇上的御封,匍匐在地,手舞足蹈,口中狂呼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皇上御笔所书的四个笔走龙蛇、力透纸背的大字被明黄衬边、碧蓝作底的装裱起来,悬挂在大堂正中,所有来到汤府的大官名士,即使如刘知微郭心潜那庭锋等人都立刻毕恭毕敬离座起立,向这带着逼人龙气的匾额行那跪拜大礼;心中嫉妒者有,不屑者有,暗定心思趋附者也有,各色杂陈。待得众人拜舞完毕,各自还席,那立在大堂上首的诸犍怀方激动的走下台来,走到汤化龙所在桌席,面对汤化龙,激动的大叫一声:“恩师,弟子诸犍怀,恭祝恩师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汤化龙此刻那里还能说得出其它的话来,一把拉住诸犍怀,看着自己这个得意弟子黑瘦清癯的脸和喜悦闪烁的眼,口中只知道连声道:“好,好,好,不愧是我汤布云的得意弟子,好,好,好”,枣皮般的脸上泪水混浊而下。
旁边一个微胖的四十左右中年人挤了过来,背手看着那堂中悬挂的御笔亲书,良久,喃喃道:“雍华而去贵气,从容不失威猛,银钩铁画、形随意走,果然是漂若浮云、矫若惊龙,不愧为当今圣上所书啊”。说到这里,摇头晃脑道:“真龙跳天门,猛虎卧凤阙,风云有千变,天质出文勰。好啊,实在是好”
诸犍怀侧过脸去,满面笑意的看着这如痴如醉的胖子,待他言罢,方伸手过去就在胖子肋下一拳,瘦削的脸上一派狡诘:“隐林师兄,你看我这份说给师尊的礼物还看的过去吧”
那胖子嘿嘿一笑,道:“远灵,你就不要先在这里挤兑师兄我了。我乔暗不过是个只会写点酸诗、发点缪言的儒生秀才,那里敢和你这个治史名臣、皇上宠儿相提并论你这份礼啊,早把这里所有人都比下去了,也不缺我一句表扬。”
诸犍怀一把搂住乔暗由于肥胖而显得重重叠叠的脖子,紧紧箍住,将乔暗那个大头拉过来,凑到他的耳边,鼻息沉重的嘲讽道:“嘿嘿,大师兄嫉妒了那可就不好办了,我看是不是大师兄这次就为恩师大人口占一绝,以示敬师,如何阿”
乔暗鱼眼一翻,眼白突出,道:“放心远灵,我可不会让你专美于前。钱没有,御笔我也请不到,不过要叫我当场赋诗一首嘛,倒还难不倒我这个书虫。”说着,在堂上就踱起步来。
汤化龙笑意盈盈的看着两个多年不见的师兄弟斗口,心中高兴,对诸犍怀道:“嘿嘿,你这个诸远灵,多年没回来,回来就和你乔师兄斗嘴,逼他作诗,这才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这时,金陵尹刘知微一摇三晃走了过来。身为金陵这个江南第一大邑长官,刘知微生得慈眉善目、自带笑颜,身材修伟、长须过胸,被这金陵官场比喻为金陵弥勒佛,倒确实是有那么几分道理。汤化龙看到刘知微行来,忙不迭向这个顶头父母官行礼。那刘知微却立刻拱手还礼,自执弟子礼,口中道:“汤公,可不要折煞在下了。你可是当今皇上亲封大儒,也为我江南仕林挣得这风采,在下可要好好拜谢布云兄了。况且汤公还有如远灵兄这样的高足,更是让我等羡慕钦佩。所谓传道解疑惑,桃李满天下,汤公高明啊。”
汤化龙立刻应道:“不敢当不敢当,刘大人这样赞扬老夫,可是让老夫担受不起啊。来来来,刘大人,我们都入座就席,免得这佳肴美酒空等达人啊,呵呵”,随着汤化龙的讪笑,颌下白须上下颤动不已,犹如银雪挂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