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被一群亲兵簇拥的脸色苍白的李畋。此刻他的脸色惊疑不定,甚至还带着慌乱;因为灯光和雪色反映的缘故,那脸白得已经不似活人。他身后的那些亲兵倒是孔武有力,但却明显不知所措,有些人伸手拔刀,有些人却要回头跑开。
蒋锐侠毫不理会那些亲兵,快步走到李畋面前,一把将他瘦弱的身子揽过,粗壮有力的胳臂紧紧搭在李畋无力的肩膀上。李畋的身子顿时向下软倒,两只膝盖堪堪粘到雪地,蒋锐侠已飞快将另一只手架到他的肋下,一把将他的整个身子提了起来,挟在自己臂间。
面带讥嘲的看着李畋,蒋锐侠哈哈笑道:“李军师看到我似乎很吃惊啊这么激动不过你我平辈论交,这样的大礼,恐怕我蒋某还承受不起啊。”
李畋苍白的脸泛起了红色,带着恼羞,嘴嗫嚅几下,终于还是没有说出话来。蒋锐侠提着他,感觉到他的双腿一直不停颤动,不由轻蔑一笑,挟着他就向府衙内继续走去。那些李畋带来的人不知如何应对,但看到李畋的可怕脸色,只有纷纷让出一条大道,心细的却已拔腿向内前去通报了。
穿过第二道大门,蒋锐侠那因练箭而锐利的眼光却已描到黑暗中两旁大道中匆忙穿梭的道道人影。但很明显,这些人因为顾忌落在自己手中的李畋,没有人敢擅自行动。
回头看看,季韦佩萧雨旗二人都满面紧张,蒋锐侠顿时豪兴大发,长啸一声,向着那大堂快步走去。
大堂突然轰然打开,明亮的灯光从大门倾斜而出。蒋锐侠一时眼花,不由侧头避开。那李畋却不知道突然那里来的力气,猛力挣扎,竟然脱出了蒋锐侠的臂弯,向前一个扑跌,到在地上,嘶声叫道:“杀了他,杀了他”。季韦佩萧雨旗二人毫不犹豫地扑了上来。季韦佩档在蒋锐侠身前,而萧雨旗一把大刀已经直劈倒地的李畋而去。
李畋惊声尖叫起来,那把呼啸的大刀转瞬而至,眼看就要将李畋的大好头颅砍成两半,一把明晃晃的三股钢叉突然出现,当的巨响一声,火光四溅;萧雨旗大刀拿捏不住,直飞冲天;本人则蹬蹬蹬练退数步,方才站稳身形。那钢叉噗的一声插入雪中,火焰形的叉头映照出一片晕光。
萧雨旗本是张鹰亲兵头领,一身本事也是万夫莫当。本想在蒋锐侠面前表现一下,却没料到被人只一招就轻松击退。虽然自己没有防备,但是对方的一身骇人功力,却也是自己望尘莫及的了。
萧雨旗被逼退,李畋被救走,从道路两边黑暗丛林中那些一直有所顾忌的人影顿时冲了出来,转眼间就将蒋锐侠这小小的队伍围在当中。不少人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杀气腾腾,跃跃欲试,在李畋不停的嘶喊中,向蒋锐侠慢慢逼来。
“给我住手”一声霹雳暴喝突然炸开在雪夜的黑暗中。一个个子不高的精瘦汉子大步跨出大堂,立在台阶之上。实在难以想象,那样的身子里面竟然蕴含着如此可怕的爆发力。一对明亮的眸子里精光四射,将蒋锐侠高大的身躯笼罩其中。蒋锐侠只觉一股压力突然排山倒海而来,呼吸为之一滞,但旋即稳住心神,强忍住这种让人不适的压力,目光炯然的回看着这精瘦汉子,站在强敌环伺的人圈中,朗声道:“云山蒋锐侠,见过虎王”
千里暮云平六
一股带着如冰寒意的风吹过,灵堂内悬挂的布幔纷乱扬起,地上遍洒的纸钱也被漫天卷起;大堂内照明的火炬上焰苗随风漂摇不定,闪烁明灭下,却清晰可见那漆黑的柳州檀木棺材里躺着的人是那么安详平静,平和的脸上竟然还带着些微轻松笑意。一袭兖边白袍,头冠如火红巾,身旁一把已经缺口的开山大刀,头边还歪斜放着一只巨大的朱红酒葫芦。虽已逝去,但威风犹存;文韬武略都已不在,而剩下的只有大业不成的遗憾,却又混杂着难言的解脱轻松。两边各路首领分立两旁,天夷本军以真文节为首,两路客军则是李见秀居前,所有人无不面色悲泣,天夷本军之人更是纷纷黯然垂泪。
“怒翔,锐侠来晚了啊”,随着一声悲号,蒋锐侠身着素服,从大堂门外抢了进来,踉踉跄跄的向着那停在正中的棺材扑去。走得数步,脚下一绊,在平地上人竟突然莫名摔倒;蒋锐侠毫不理会,翻过身来,就地膝行数步,大手搭在棺橔外侧,略略撑起身子,俯视着此刻在棺中如同沉睡般的鹰王,双眼毫不稍移,两行清泪静静的从蒋锐侠脸上流下,滴落在鹰王那平静安详的脸上。搭在棺材边缘的两只大手此刻关节发白,指甲却已深深地掐入了号称坚固的檀木中;蒋锐侠肩上绷带缠绕的地方渐渐的渗出血来,片刻间就将那半件白衣素服染的殷红刺眼。
“鹰王归来鹰王归来”,站在上首麻衣缟素的真文节突然悲号一声,抓起纸钱又向天洒去,漫天瑟瑟落下的纸钱被寒风鼓卷着,在整个压抑的大堂中盘绕不休。一些年轻的天夷红巾首领再也忍受不住这种折磨,压抑的哭泣渐渐高亢起来;年长的也是偷偷抹泪,站在人群中身体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