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云放淡淡说道:“曲大哥,看来你是要借这个机会,除掉我这个隐患了。”
曲讽手指拨弄着手中茶杯,看着那小小青瓷杯子在手指指使下滴溜溜转动,口中却也不加掩饰:“颜司马,你是条好汉子,我曲讽也愿意和你交朋友。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的那个女子,是不是张绣的女儿”
颜云放心中暗惊,却毫不隐瞒,点了点头,口中释道:“不错,她是张绣的女儿,但是”曲讽摇手道:“颜司马,你是蒋头领的结义兄弟,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但是我也不敢那红巾的大业前来冒险,必须给这数万弟兄一个交待。只要你交出这个女子任我处置,定可表你清白;又或者将庐州府的兵权交出,不再干涉庐州府的兵事,我则定保你安全,一切等蒋头领回营再处置,如何我们都是兄弟,希望你也不要为难于我。”
曲讽这话说得也是周全,颜云放心中暗忖一会,伸手到怀中掏出周海羡临走时候留给他的那半边青铜虎符,毫不犹豫地放在几上。站在他身后的霍疾云大吃一惊,忙声道:“颜司马,你”颜云放摇头,止住了想要有所动作愤愤不平的霍疾云,目光直视曲讽,无所谓中带着点冷笑。
曲讽看他如此爽快,倒是反吃一惊,抬头看着颜云放,却发现他脸上毫无豫色,反而有了一丝轻松,不由问道:“君弥,难道你就不怕我得了兵符,反来坏了你的性命”颜云放淡然一笑:“你我相识多日,如果连陈直兄对红巾的忠心,对兄弟的义气我都信不过,那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曲讽暗自点头,随手拾起虎符装入怀里,口中却沉声道:“颜兄弟,既然你信得过我曲某,我曲讽也定要保你无事。”颜云放轻笑道:“心中本无垢,何惹风与尘。我颜云放问心无愧,自然也不怕人刁难。不过曲大哥掌握大军,我心中反而踏实”曲讽面上微红,知他讽刺自己,但颜云放毫不抵抗就交出兵权,自然也不好再说,当下默然。
颜云放见曲讽不再说话,冷笑一声,提起茶壶,只斟满了自己杯子,放到唇边慢慢吮吸,心中却发现依然有难以言状的失落。自己本来自诩已经融入红巾,可今日看来,在他人心中,终究还是个异类,一有风吹草动,就难脱嫌疑。若这只是曲讽个人自发所为,心中还能自我安慰一番;但若是蒋锐侠交待于他,那心中凄冷就难以解脱。想到这里,颜云放微微苦笑,公义为人直鲁,无论如何,也是想不到这里的罢这样也好,想想自己这数日来一直犹豫,良知在阻止自己,但是,那被阎仲元邢庆嗣等人挑起的野心,张绣给自己描述的未来,却又具有难以抵抗的诱惑现在好了,被逼交出兵权虽然无奈,但未尝又不是一种解脱。日后想起,可说是非不为也,实不能也。想到这里,颜云放的唇边离开已经被喝干的茶杯,长长出了口气,呼出的空气在寒冷风中凝成一股白烟,缓缓淡去。
正当颜云放胡思乱想,曲讽心神不宁的时刻,校场旁突然传来女子叫嚷的声音。片刻就见到十数名男女被曲邃带人推搡着走了过来。颜云放目光随意一瞟,手中茶杯噗的一下落入脚下积雪之中。这被押解过来的这群人,竟然是当日在庐州府内失散的常朋他们。只见常朋许含光邢老头赵玄翼还有资家兄弟都是衣裳破碎,血污交杂,显然是受到了毒打,尤其是常朋和许含光二人,眼目青肿,口唇迸裂,更是受到了重点照顾。而随在后面的那群女子,虽然似乎没有被侵犯,但是身上衣裳单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寒冷。突然间,在这些女子之中,颜云放看见了一张自己日思夜想的娇颜,那么苍白,那么憔悴,那么让人心中怜惜
“不”,颜云放“呼”的站了起来,猛然转头,目光凶横地盯着依然端茗而品悠然自得的曲讽,声音低沉,此刻却充满杀气:“陈直兄,你这是何意”曲讽放下杯子,转头看着怒火中烧的颜云放,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些就是官兵的探子,就是他们杀死了刘哨长还有好几位红巾弟兄。”说到这里,曲讽似乎才突然反应过来,用微带惊讶的声音道:“难道,颜司马认识这些人不成”
颜云放哼哼冷笑数声,突然仰天长啸起来。啸声中满是愤抑不平,尖厉刺耳。曲讽皱眉,许久等颜云放啸声渐小,正要说话,颜云放腰间寒光突闪,一把荡漾着森森杀气的宝剑已无声无息的架在了曲讽的脖上。周围顿时大乱,曲讽的亲兵刀剑出鞘,挺枪凛矛,纷纷抢上前来,将颜云放围在当中。霍疾云见势不妙,腰刀出鞘,也架在了曲讽颈上。那些亲兵投鼠忌器,哪敢动弹。
“退下”曲讽不等颜云放命令,已经对自己亲兵大声吼了出来。那些亲兵犹豫着,慢慢推到十步开外,但依然虎视眈眈的望着颜云放。那押解常朋等人的曲邃看到形势不好,也是招呼着自己部下飞快赶了过来。
曲讽转头看着颜云放,目光中充满嘲弄:“颜司马,你这又是何意呢”颜云放此刻脑海中深思电转,突然冷笑道:“陈直兄,你也不用再故作矫饰了。恐怕,这一切陈直兄早已有所谋了吧先用话来挤兑我,让我交出兵权;若我不从,就用我的朋友来要挟于我;若我再不从呢”曲讽嘿嘿笑了数声,笑声中却有着自得:“若你再不从,我也无法。不过,颜司马不会不从,对吧”说着,伸出手来,轻轻挡在自己脖子前,慢慢将那柄满是杀气的宝剑推了开去。这时那边常朋突然嘶声叫道:“颜兄弟,别听他的。我们是中了他们的奸计,被他们陷害的”。颜云放怔了一下,眼神复杂的掠过常朋等人,还有那让人心碎楚楚可怜的女子,终于,手中的宝剑慢慢垂下。
“颜司马”霍疾云没有任何忌讳,看到颜云放服软,不由心中焦急,大叫起来。他这略一分神,曲讽忽然踏步旋身,脚走龙蛇,顺手推出一掌,霍疾云惨呼一声,那刀落地,口中已喷出一股血来。
曲讽疾走数步,退回亲兵人群之中。曲邃见他脱离危险,厉喝一声,就要命令手下拿下颜云放。曲讽大声喝止蠢蠢欲动的部下,转头看向颜云放,神色中突然多了诚恳:“颜司马,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颜司马你是高风亮节,但我曲讽却不敢妄信人事,所以作了这许多的预备。但,我曲讽所作所为,只为红巾,并无私心,此心唯天可表。颜司马,你就不要让我再为难了,且放下兵刃,到城中盘桓几天,多享受点闺房之乐,如此可好”
“放你的狗屁,要是这样,颜司马不是成了任你宰割哼,你以下犯上,已是犯了军规,看日后你如何收场。”霍疾云一抹口边血迹,大声骂了数句,又环视四周,看着那些头系红巾的同僚,大声呼道,“兄弟们,曲讽胆敢擅自囚禁主官,意图不轨,难道你们都要跟着他造反不成”
“俊啸,你别说了,不要为难曲曲长。”霍疾云身后传来颜云放心灰意冷的声音。转头看去,颜云放此刻满面萧瑟,说不出的颓废,说不出的心伤,霍疾云不由大声急道:“颜司马,这可如何使得蒋头领将庐州府托付给你,你怎么能”颜云放摇头,黯然叹息一声,不再理会霍疾云,看着曲讽道:“如果我如你所说,你能放过他们吗”
“不行,他们杀了刘叔,我要杀了他给刘叔报仇”,不知道什么时候曲治也赶了过来,提着一把硕大的斧头,狂乱呼道。那些曲讽的部下也都大叫附和,看样子死去的刘存厚在曲部也是甚得人心。曲讽脸色变得有点难看,咳嗽两声,那些曲部士兵的嚣叫渐渐低了下去。转头看向颜云放,颜云放神色却是一片木然。
“君弥,只要你能保证这些人绝对和官兵毫无瓜葛,我曲讽就卖你一个人情。”不管身后的曲治如何顿足,曲讽看着颜云放,依然是说得清清楚楚。颜云放毫无表情的大声道:“那好,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