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大叫了一声,脸色白的好像纸一样:“求你……不要再说了。”
方解面无表情的看了长公主一眼,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殿下,你只是看到的东西太少了。你知道拔掉舌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所以你会用这件事来吓唬人。但你根本就不知道,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在抱怨你得不到太多的父爱,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还有三个妹妹,另外三位公主,整年整年都见不到陛下。”
听到这句话,长公主猛的抬起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解道:“殿下或许你会这样去想,因为另外三位公主的身份不如你尊贵,陛下对她们冷落些是自然的。可殿下又怎么会知道,她们心里苦不苦?臣今天说这些话,已经越过了规矩。但臣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之言,如果想让公主现在这一刻开心些,臣至少可以讲一个时辰的笑话,但,笑话过后呢?殿下还是不开心的。”
“让殿下看到别人的苦楚,再想想自己的苦楚,其实真的不算什么了。”
方解想了想说道:“臣斗胆,请殿下出宫去走走。”
“出宫?”
长公主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去哪儿?”
“随便走走。”
……
……
菜市场
老瘸子领着方解找到那十个宫外给事营精锐的菜市场。
方解在前面走,换了一身普通服饰的长公主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好奇的打量着这个肮脏的混乱的地方,眼神里都是惊讶。她漂亮的靴子踩在满是污水的地上,很快靴子就变得很脏。她小心翼翼的避闪着过往的行人,唯恐蹭脏了自己的衣服。
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侍女捂着鼻子,似乎受不了这地方的腥臭气味。
方解上次来的时候正是隆冬,地上的脏水都冻着。但现在天气已经转暖,这里越发显得脏乱起来。
“长安城……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地方?”
她忍不住问。
“长安城里有许多这样的地方。”
方解一边走一边说道:“普通百姓的生活,哪里有那么多的绫罗绸缎那么多的金银珠宝?殿下你的一盒胭脂,就够一户普通人家一个月甚至几个月的开销用度。你看……那个卖鱼的,他曾经有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孩子出天花死了。第二个孩子好不容易养到了十岁,却因为早产身子太虚,没有钱买不起人参滋补,长到十岁上一场病后也死了。”
“那个货郎,他的妻子身子不好不能怀孕。但为了给他延续香火,还是要了孩子。结果在生产的时候死了,孩子倒是保住了。所以,这货郎每天都会将孩子绑在自己身上,饿了就喂一些米糊,困了就在背篓里睡觉。风吹日晒冰冻雨淋,孩子与父亲倒是无时无刻不在一起,可他们幸福吗?”
这时候,远处传来孩子的哭喊声。长公主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一个穿着还算光鲜的枯瘦的中年男子正在狠狠的扇一个孩子的耳光。那孩子也就六七岁大小,很快一张小脸就被扇的红肿起来。
被打的孩子一边哭一边喊:“我再也不敢要了,再也不敢要吃的了。阿爷,求求你,不要再打我了。”
在旁边,一个看起来还要小些的男孩,穿着漂亮的新衣服,手里举着糖葫芦一边吃一边得意的笑。
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那中年男人不要再打了。她的肩膀剧烈的抽搐着,显得那么无助。
“那孩子怎么得罪他了,竟是如此的狠毒!”
长公主咬着牙问道。
方解摇了摇头:“那也是他的孩子,那个男人是这个菜市场的老板,这地皮是他的,商贩都要交给他钱才能在这里摆摊。吃糖葫芦的孩子和挨打的孩子都是他的,不同的是,吃糖葫芦的那个小男孩是他正妻所生,而那个挨打的小女孩是庶出的孩子。跪在地上求饶的,是他的小妾也就是孩子的母亲。”
“啊!”
长公主惊呼了一声,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殿下觉着那孩子可怜?”
方解问。
“那女子为什么不反抗?”
“因为他是妾。”
方解道:“那孩子也是老板的骨血,也是他亲生的。但在他眼里,就和奴隶没有什么区别。如果庶出的是儿子,那么长大了也不会从他手里继承到一个铜钱的财产。如果是女孩儿,长大了或许还会被亲生父亲糟蹋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长公主喃喃的说着,眼神里都是悲伤。
“这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
方解淡淡的说道:“只看你用什么心态来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