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的心肠冷硬一些,怎么会去管扑虎?
说起来,扑虎和他真的没有什么交集,从第一次相见到后来的饮酒挥别,之间的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哪怕是一个普通人,在面临利益选择的时候也不会如方解这样纠结。所以方解真的不是一个很有魄力的人,真的不是。
最起码在某些事的决断上,他真的不是。
“扑虎!”
杨坚喘息着说道:“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我当初对你说过的愿望都没有改变。我要建造一个公平公正的国家,让百姓们都过上好日子的目的也没有改变。但要做到这一切的前提是我要活着,只有我活着才能为了完成理想而努力而奋斗而拼争!如果我死了,就算我曾经的梦想再美好还有什么意义?”
“你只看到了眼前,看到了朕为了达成理想而使用的手段。可这有什么值得怀疑的?要想成功靠的绝不是你眼前那个伪善之人的犹豫不决!我只要活着,给我几年时间,大隋再多的祸乱也无需去惧怕,因为我都会平了他!哪怕真的有强大的外敌侵入,我也会带着大隋儿郎将其赶出去!”
“扑虎,帮我拦着他们,只需要给我争取一炷香的时间就够了。”
他说。
扑虎看着方解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答。
“大哥,你总是会找到很多理由来为自己辩解,就好像……当年你故意对二哥见死不救一样……”
“那件事难道是我不对?!”
杨坚怒问。
“是二哥不对,这没错……二哥想要取代你,他不想再那样一直屈居在你下面。他死之前曾经说过他不后悔也不怪你,因为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皇帝梦。他只是没有禁住诱惑,死怪不得别人。可是,大哥……你何尝不是想着借机除掉二哥?”
听到这句话,杨坚本就惨白的脸色再次变了变。
“难道我要等着他来杀我?”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如野兽。
“不……大哥,你不是等着二哥来杀你,你是故意给了二哥许多机会,诱惑着他想杀你,然后你就能很理直气壮甚至心平气和的去杀二哥了。二百年前的事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但你和我却都清楚。权利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的诱惑力在哪儿,我不知道……我知道,这权利的**毁了你我兄弟的感情。”
扑虎没有回头,没有去看杨坚那张气急败坏的脸。
“回来之后,老黄死了……我一直在想,我真的只是为了给老黄一个好的归宿才回来的?还是我只是自私的想要逃避这一切?后来,我忽然明白,原来我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告诉自己,这里是归宿……二百多年前,我们就应该留在这里的。”
说完这句话,他笑了。
却没有一丝喜悦,笑容令人心伤。
“大哥,你曾经说过,关系再好的朋友再亲密的合伙人,也不如亲兄弟。因为我们之间有血脉相连,那种感情无可取代。我从不怀疑这句话,哪怕你做了那么多错事,杀了二哥,杀了那么多你的子孙,我都没有怀疑过这句话。因为我知道,最起码在当初你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你是真诚的。”
“就算是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杨坚嘶吼道:“这本就是一个这样的世界,哪怕今天站在这里的不是你我,不是他们,换做其他人也一样!人性里亘古不变的东西就是这样!”
“是啊……人性”
扑虎转身,看向杨坚:“所以,我一直觉得老黄才是最好的朋友,因为他只向我索取食物,没有别的了。”
“你什么意思?”
杨坚眼神骤然一变。
“大哥,我们走吧。我们早就不属于这个生的世界了,我曾经对你说过,如果你没有完成心愿平定天下,咱们都死了,那么你也不要伤心。等到了下面,我和二哥还会帮着你,在另一个世界去实现你的心愿。咱们……换个地方再打一遍天下。”
扑虎说。
他招了招手,从杨坚身后有一头老黄牛忽然出现,仰着头奔跑过来,出一声深沉悠远的叫声。
那不是真真正正的老黄牛,老黄牛已经死了,在地宫深处那座孤坟里安安静静的睡着。
没有人想到,扑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将自己的修为之力留了一部分在杨坚身后,而他,居然把这部分修为之力幻化成了老黄牛的模样。老黄牛头上有一双钝角,岁月已经把角磨的圆润没有了锋利。
这双钝角,深深的刺进了杨坚的后背。
老黄牛顶着杨坚向前急冲,杨坚狂暴的扭动着身子。可是,和方解颤抖了那么多天他已经筋疲力尽,剩余的那一点点修为也无法将老黄牛崩开。老黄牛似乎是感受到了扑虎的召唤,向着扑虎跑过来。
“再见,朋友。”
扑虎对方解笑了笑:“谢谢你把我当朋友……”
他的话没说完,老黄牛顶着杨坚和他撞在一起。扑虎招手,那柄神秘的蒲扇飞过来,伞柄从杨坚的后脑刺入……扑虎将伞柄抓住随即一扭,杨坚的脑壳随即崩碎。然后扑虎翻身骑上那头虚幻的老黄牛,扛着蒲扇,拖着杨坚没有了头颅的尸体冲进地宫深处:“我带他走,你们也都走吧,这是我们杨家人的陵墓……不要再扰了他们了。”
“扑虎!”
方解大喊,从后面要追上去。
“不要跟来了,也不要试图救我……我若活着,会更痛苦。”
声音远远的传来,然后地宫的闸门重重的落下。
方解和罗蔚然都没有料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站在那都有些不知所措。
“也许……这样他反而会安心些。”
罗蔚然走到方解身边,拍了拍方解的肩膀:“不要再想了,你的难过未必是他的难过。也许他早就想要这样了,他不难过。作为朋友,你何必难过?”
他以为方解会回答什么,但是方解却一言不。
然后,软软的倒了下去。
他……何尝不是筋疲力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