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那人从梦中惊醒,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半坐在床榻上,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衣领黏在了脖子上。乌发下,一张脸面上煞白,此时低着头,捏紧拳头深深地喘了几口气。
像是梦到了什么极为可怕事情。
过了许久之后,沙哑喉咙里才吐出两个字:“叫水。”
世子一身令下,整个听雨轩都开始忙上忙下起来。等伺候好世子洗漱,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事了。
“爷这回做还是跟上次一样梦?”赵禄立在屏风旁,不安眼神时不时往前方瞟上一眼。
黄花梨木架子旁,姜玉堂低头擦手却忽然顿住了。金漆铜盆中映出他那张僵硬脸。
姜玉堂身为永昌侯世子爷,从出身起便是身份尊贵,前途无量。不仅如此,生也是一等一好,气质温润,面若冠玉。
此时他站在屏风旁,通身只着一身雪白寝衣。许是刚洗漱完,乌发还有些泛潮。水雾洇湿了寝衣,领口黏在了脖子上。
赵禄大着胆子去瞟了一眼。只见世子爷颈部处一直往下地方泛着红。乌发顺着汗水黏在脸上,这幅样子不像是刚做噩梦。
倒像是去经历了一场情事。
阿弥陀佛……赵禄想想到这里赶紧闭上眼睛。世子爷自小就像是和女子绝了缘,这个年纪不说没有娶亲,身边连个伺候人都没有。
这要是知道自己这样想,指不定要剥了他皮。
“爷……”赵禄想到这儿,差点儿跪下来行礼。
姜玉堂眉心飞速拧了拧,将手中帕子扔回水盆中,这才淡淡道:“不是。”
冰冰冷冷两个字,赵禄立马闭嘴。
玄色长靴跨着走出了内殿,姜玉堂披着件外衣站在紫檀木小圆桌旁。他忽然间像是渴极了,面无表情拿着茶盏,一杯接着一杯。
三伏天,刚煮茶水早就放凉了。赵禄站在一侧,眼睁睁看着世子爷接连喝了三四杯冷茶。
“祖母那儿可知晓了?”
青花瓷茶盏搁在紫檀桌面上,传来轻轻一道声响。赵禄眼皮子一跳,立马垂下头:
“寿安堂派人来问过,奴才给圆了过去,主子放心。”
寿安堂是老夫人住地儿。
姜玉堂是嫡出又是长子,永昌侯日后小侯爷。老夫人平日里最是喜爱姜玉堂,嘘寒问暖一丁点儿事儿都关心不得了。
这次因为上次昏迷,老夫人吓得不轻。之后时不时梦魇,姜玉堂怕祖母关心,平日里便让人瞒着,不准人说出去。
“院子里上上下下都只会过了,也没叫太医,主子您放心。”怕姜玉堂担心,赵禄又加了一句。
只说到这儿时,他却像是想到什么,一张脸猛然抬起头,脸上神情都变了。
“怎么回事?”姜玉堂拧着眉问。
赵禄立马跪了下来:“老夫人不知为何,今日忽然叫了那位新入府表少爷来,说要给您瞧瞧。”
半个月前,侯府新来了个表少爷,姓沈,说是会些医术。年纪不大,模样却是生一绝。
那张脸……啧啧。
赵禄还特意去看过一次。虽是个男子,但那模样,身段,哪哪儿都是拔尖儿。
再配上那清清冷冷性子。
清冷雅致瞧不出半点儿风流,可却偏生比女子还要勾人魂魄。
他跪在地上,没瞧见世子爷听完这话之后骤然变了脸。只磕着头继续道:
“人晌午就来了,奴才怕人察觉爷您又梦魇,一忙起来就给忘了,如……如今……”
“奴才该死!”晌午过来,如今外面天都要黑了。
姜玉堂那张温润脸上,眉心一瞬间紧紧拧了起来。连那搭在桌面上手指,都有些收紧。
“您还未曾见过这位表少爷,要不奴才叫人进来,给您瞧一眼。”
午时过来,如今天都要黑了,已经是酉时了。整整三个时辰在偏殿里等着,没有回去。
等了他足足大半日。
姜玉堂漆黑眼中暗沉一片,不知是想到什么,睁开眼帘却是抬手道:“让人回去。”
他挥着手,像是半点儿都不想再听见这位表少爷任何一句话。
赵禄急忙往偏殿跑,他自个儿办错了事,心虚。进门之前赶紧挤上一个笑脸。
“世子爷刚处理完公务,不太方便。时间不早了,奴才还是送表少爷先回去吧。”偏殿内没有点灯,室内昏黄一片。
那位表少爷就坐在最里边儿红木圈椅上,一身梅子青长袍,腰间挺笔直。
听见这话,他转过头,侧脸刚好照在这月色之下。那张清冷30340脸上像是镀上了一层柔雾般光,打眼一瞧竟叫人不敢直视。
赵禄刚好对上,还没看清楚,一张脸就涨通红。
他低下头,赶紧默念几声,他是男子,他是男子,再好看也是个男人。等心口恢复平静了,他这才垂着眉眼,手指着外面:“奴才送您出门?”
梅子青身影走在前面。夏日里偶尔有微风吹来。细长腰带被风撩起,腰间地方一片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