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在前方带路,一边走,一边眼神往后看。
沈清云知晓那小丫鬟再打量自己,当做没看见继续跟在身后。她之所以跟她出来,只不过是因为被吵得头疼,出来透透风。
至于要救什么人,犯得又是什么事,她一概不过问。
冬青大概是知晓自己被昨日的人骗了,看向沈清云的眼神格外的防备。目光落在她身上的太医服上,犹豫了许久还是问道:“太医可有把握?”
“我那姐妹被主子罚了五十大板,又去了慎刑司受了一遭,如今人浑身是血,昏迷不醒。”
冷风一吹,发胀的脑子清醒了许多。沈清云垂下眼神,淡淡道:“有没有把握,要见了人才知道。”
这太医的性子好冷,冬青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开口了。
一路走到东宫,绕着小门进了内殿,刚进屋,沈清云就闻到了血腥味。
她皱了皱眉,直接跨着大步走了过去。
冬青被她甩在身后,还吓了一跳。待看见太医直接奔向床榻边时,连忙小跑着跟上去。
屋内还坐着个女子,就守在床榻边,身侧站在个嬷嬷将她挡的严严实实的,瞧不清楚模样。
沈清云刚进去,就听见那女子开口:“太……太医,她还有救吗?”
声音娇娇糯糯的,像是受了惊吓的鸟雀,细微之处又带着沙哑,一听就是刚刚哭过了。
沈清云没回她,她连头都没往她那儿抬。
床榻上的人闭着眼睛,已经呈现出昏迷状态。她低头去翻开了一下眼睛,握住手腕开始把脉:“去拿干净的帕子,热水,烈酒与剪刀过来。”
冬青刚站稳,听了这声立即就往外冲。
东西很快就准备好了,沈清云拿起剪刀:“来个人帮忙,她后背上全是伤口,衣服要全部剪掉。”
这话一说冬青却犹豫了,她低头看了眼床榻上,支支吾吾:“三三……三七是女子。”
太医可是男的,这要是全部剪掉不就什么都看见了么?
见她不动,沈清云眉心皱了皱,抬起头:“要脸面还是要性命,你自己选。”
“我……”冬青还在犹豫,身后刚刚说话的那女子就开了口:“听太医的。”
沈清云拿着剪刀将衣服全部剪开,后背一露出来,四周就是一阵抽气声。
刚她说的后面严重还是委婉的,这人后面只能用血肉模糊四个字来形容。血与肉黏在一起,干了之后连衣服都扯不下来,只能连着皮肉一起撕扯。
整个屋子里都是血腥味,而冬青看过后,捂着嘴跌跌撞撞跑出去,还没出门,就听见一阵干呕声。
连着门口端热水的小丫鬟都忍不住,双腿都在颤抖。
唯独只有沈清云面不改色。
她抬头看向屋子里仅剩的两人,目光直接落在那嬷嬷上:“过来帮我。”
沈清云拿着湿帕子将血肉一点点清理干净,昏睡中的人直接被痛醒,迷迷糊糊的求饶:“让……让我死了吧。”
躺在床榻上的人面色煞白,连着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有气无力,疼的浑身都是冷汗,整个人都在抽搐,口中都是血:“太……太痛了。”
沈清云清理完最后一块血肉,将帕子扔回早就染红的盆中。她去拿烈酒,转身的时候眼神往床榻上瞥了眼:“拿棉花堵住她的嘴。”
素嬷嬷不知为什么,却还是听话的拿帕子堵住。
沈清云走上前,将沾了烈酒的帕子直接搭在她伤口上。
“啊——!!!”床榻上的人立即开始挣扎,嘴里溢出痛苦的哀嚎,颈脖处脸颊上充的通红,双目瞪大,浑身颤抖。
下一刻双眼一翻直接痛晕过去。
沈清云处理完最后一点,外面天色已经黑了。她站在洗漱架旁,拿着香胰子净手。
素嬷嬷拿着帕子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那纤细又修长的手指上,一时恍了眼:“太医,人这是没事了吗?”
“伤口太深太多,最重要的是人又发了高热。”沈清云接过帕子仔仔细细擦着手,淡淡道:“最近几日派人轮流看守,若是高热能退下去,人就没事。”
素嬷嬷下意识的松了口气,太医说这话就是还有希望的意思。三七从慎刑司拉过来人就只剩下一口气。
慎刑司的刑罚有多重?可怜她在那儿可是待了一个晚上,如今手脚都全乎着,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
沈清云从东宫出来,外面已经漆黑一片。连绵细雨打在油纸伞上,身侧,冬青悄悄地跟了上来:“奴婢多谢太医,多谢太医。”
雨幕之下,小丫鬟跪在地上,脑袋磕在青石板上不停地哀求:“今日之事多谢太医救命。”
“主子让我拿银子去找人救命,我却被人诓骗还丢了主子的银子。”冬青说到这里,已经红了眼眶,抹着眼泪道:
“今日太医救的不仅是三七的命也是奴婢的一条命,日后若是有用的到奴婢的地方,奴婢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就是奴婢的活菩萨。”
她说完,又哐哐低头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
沈清云看着地上的人,想,原来自己今日又救了一条命。
她低头走向雨幕之中,面上却无半分的喜意。她救了那么多人,却是换不来他的一条命。
而她从来也不是什么活菩萨。
她之前学医救人,是救一个人,祈一次福。乞求那人能长命百岁。
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