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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山鸡有些惊慌的目光,他慢慢放下报纸,抬起头,就算汗水顺着耳根流入他衬衣领里,都没改变这从容不迫的动作节奏。抬起头一看:怪不得山鸡惊慌,原来这次来的虽然是个个头矮小的中国人,但身上衣服却是黑衣,脖子里一个白卡子,却是个天主教的神甫。

“神甫您好,请问有何指教”方秉生笑了笑问道。“这位先生你好,耶稣说过:要爱人如己,您两位占了四人座,刚刚那位先生很胖,您为什么不帮帮他,让他在这里坐一下”神甫说道。方秉生一声冷笑,抬手道:“您说得对,不过在下是新教教徒,我不听神甫的。”那神甫一愣,叹了口气道:“原来您是新教的,怪不得,看来您的教会没有牧养好您啊”方秉生得意的一摊手,意思是:您还有什么法子

神甫摇了摇头,转身就要往回走,心道:“新教果然不行啊,看来还是我们掌握了真理啊。”山鸡突然想从座位上站起来,但穿皮鞋太费时间,索性跪在椅子上,手扒着椅背叫道:“神甫,我信圣母玛利亚啊”“看看,”说着他再次扒开西装和衬衣,胸口上纹了一个玛利亚的头像,山鸡叫道:“神甫,看看我把圣母纹在胸口了,还没纹完,我一定会纹完的”

神甫转过身,明显被吓了一跳,跪在椅子上的这流氓居然是天主教的,还一脸小孩似的兴奋,他看了看周围人惊讶的目光,有点骑虎难下的架势,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应该把座位让给需要的人啊”山鸡闻言一愣,扭头看了看自己正在全力巴结的老大生哥,转回头,用衬衣把圣母玛利亚头像盖住了,有些尴尬的说道:“下次啊这次,我回去惠州就去找神甫忏悔告解”

说罢再也不理那神甫了,自己翻身坐下,对面方秉生笑道:“山鸡啊,都说你信圣母玛利亚,还特虔诚,为啥啊”“生哥,我们做这一行少不得要干点见不得人的事,新教太难做,要悔改我要是悔改,谁去对付那群刁民啊怎么抽大烟啊怎么去香港玩靓女啊而神甫可以忏悔啊,什么事忏悔了罪就没了多痛快啊”山鸡哈哈大笑起来。

山鸡还没笑完,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男孩和悻悻的神甫擦肩而过,又走过来了,在走到两人前面,停步闭目嘴唇翕动片刻,默默的祷告上帝,然后才鼓足勇气站到方秉生二人之前。这男孩直接对着方秉生问道:“这位弟兄,我也是信耶稣的,不信玛利亚,我觉的,我们基督徒就要做光做盐”

信耶稣不信玛利亚,就是指自己是新教的。山鸡看对方侮辱自己信仰,想瞪眼恐吓,又怕得罪面前的老大,既想吓唬少年又想看老大的表情,结果就伸着脖子僵在了座位上,听方秉生如何说话。方秉生微微一笑,打断了少年的劝诫,问道:“你也是新教的请问您教会是哪个教派的”少年一愣,答道:“我卫斯理宗”

方秉生眼一瞪,叫道:“不好意思我是加尔文改革宗,坚信拣选,不信你们的普救论耶稣的血只为被拣选的基督徒而流,这在圣经上明明白白,你们怎么可以说耶稣的血为天下人而流这是异端”少年目瞪口呆,方秉生摆了摆手,让他走,嘴里道:“我不和异端讲话。”

少年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醒过神来,旁边座位上早跳起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他满脸的笑容走过来,两手扶住少年的肩膀,轻轻的把这个又羞愧又无语的少年人转了个身,让他顺着过道走了,自己却笑道:“幸会,幸会,我也是改革宗。这位弟兄是哪个城市的”“海京,你呢”方秉生笑道。“这么巧,我也是海京的,”那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笑了,接着问道:“你在海京哪个教会”

“海京南区美南改革宗教会,你不会也是吧”方秉生问道。“我就是啊”中年人一拍大腿。“我在下面的海京港口区海湾路教堂聚会,你也是”方秉生问道。“天啊,这么巧”那男子张大了嘴巴,看来吃惊不是装的。“你在路北聚会,还是在路南聚会”方秉生笑眯眯的继续问。“路南的棕榈泉教会”“什么你在路南你这个一八六八年分裂路北荣神堂教会的异端”

山鸡看了这个又看了那个,惊得目瞪口呆。“你这个分裂教会的异端我不想和你讲话愿主保佑你们”方秉生略带厌恶的扭头捡起了报纸。男子目瞪口呆,愣了片刻,嘴唇张了张,看起来想争辩,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转身回去了。山鸡的眼光尾随着那既震惊又无奈的男子背影,久久转不过脖子来,脑后传来方秉生得意的轻笑:“看看,谁也没法抢走咱的座位。”

恍然大悟,山鸡猛地转过头来,对着方秉生竖起了大拇指,叫道:“生哥,您怎么懂这么多”“小事,个人信仰嘛。”方秉生嘴上谦虚,肚里却叫道:“你想当官难道不需要摸清朝廷各个教派的实力吗这玩意随便买本科举参考书就有,不过就是考经而已。”

就在这时,车厢门被吱吱呀呀的推开了,满头是汗的胖子第一个挤过狭窄的门,拉着身后脖子上挂着个哨子的列车员,指着方秉生二人大叫:“就是他们霸占座位”

列车员踮起脚尖让视线越过胖子的肩膀,看不到背靠车厢壁而坐的方秉生,但看到对着他得意冷笑的畅怀山鸡就明白一切了,他立刻反手抓住身前喋喋不休的胖子胳膊,笑道:“客人,马上就到龙川城了,他们要下车,您就别多事了。”

“混蛋大家都买了车票凭什么他们可以霸占二人座那纹身的还威胁我”胖子大叫。车厢里对胖子的大喊想起了一阵附和之声,神甫、少年、中年男子都从座位上站起来,跟着他们的还有七八个人,都看着方秉生两人,看来就是要为胖子讨个公道。山鸡抱着胳膊冷笑,方秉生仍然看着报纸,浑然把事情都推给了列车员。列车员摇了摇头,暗想要不要把山鸡的身份告诉乘客。

而山鸡流氓本色又出来了,他一脚踩着座椅,一手指着胖子,大吼:“老子就喜欢坐两人位置,你买票了拿出来给我看看老子买了整整一车厢票你信不信”“你买一车厢票你票呢”胖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山鸡鼻子大叫。看两人要干起来,方秉生扭过头去,索性把报纸卷起来,肘尖撑着窗框,手臂伸出去让风随意吹着报纸卷,一搭一搭敲着上面的窗户玻璃,另一只手撑在下巴上看风景,这些破事他才不想管。

就在这时,方秉生只觉手里报纸一沉,彷佛有什么东西猛地抽了那报纸一下,就听耳边“哐啷”一声,抬起头只见推拉窗双层的玻璃上开了一大口子,宛如北方春季里的冰面裂口,皴裂以那口子为中心,在玻璃上辐射而出,被行驶中的列车颠簸一震,宛如活了一般,在注视中,蜿蜒扎进了窗户框。

“啪啦”一声,一大块碎玻璃掉了下来,砸在了方秉生的手臂上,弹了开来,在面前小桌上摔了个粉碎。“枪击”方秉生没有管自己胳膊,只是怔怔盯着那碎裂开来的口子,愣了三秒钟,接着和对面的山鸡异口同声的大吼一声。唰的一下,一直很稳重的方秉生一个出溜,下到了座位下,只剩半个脑袋伸在窗口,近视镜给了他视力,远远看出去,只见铁轨百米之处一道枪烟弥漫而上,在万里无云的晴天份外显眼,显眼到刺眼

gu903();“草他妈竟然敢枪击火车”方秉生一声大吼,反手从后腰里拔出一把左轮,眼疾手快的把枪口伸出窗口,指着那道枪烟之下的还凝滞的土黄色身影,毫不迟疑的扣动了扳机。“动我们宋右铁电”方秉生呯呯两枪,眼见那土黄色身影转身往回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