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陛下和基督教学校都加了一项前所未闻的科目:体育,清国和古代都以手无缚鸡之力为荣的儒家士子为美,现在这宋国简直是以野蛮人肌肉发达为美,有力气那是下等人的事情,上等人有力气干嘛看看清国的上等人故意把指甲留得n长,为什么就为了显示老子这手绝对不需要干任何事情
方秉生每次去儿子学校看见学生们争抢足球,或者汗流浃背的赛跑,就心里发颤,老担心不小心把儿子送进了培养丘八的军校。你们都是未来的帝国栋梁,你们有什么可抢的你们有什么可跑的你们有什么必要扔那无聊的大铁饼有必要好像兔子一样跳那沙坑吗难道你们毕业要去拉皇帝车还是去码头扛沙包吗天天坐衙门需要的是威严,至于流汗出力的吗别说清国和老年间,就算现在的朝廷大臣也不需要赤膊狂奔吧难道是为了哪天京城沦陷的时候跑得快
然而事实很可怕,他儿子就读的海京培德中学的足球队,已经在全京城中学界连续称雄三年,把海军学校的“小丘八们”都踢败了。这专门训练精英的最好教会学校,在方秉生眼里就是文官学校,教出来的学生怎么可以比那些当兵扛枪的还野蛮
在看了报纸上培德中学再次夺取帝国少年足球“皇帝杯”后的报道和图片后,方秉生晚上老做噩梦,内容主要就是梦到:一脸胡子拉茬的翁建光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胸口绑着大红花,手里摇晃着自己的诗集,得意洋洋的叫道:“小方,看我做得锦绣文章陛下已经钦点我为皇榜头名新科状元哈哈”在梦里方秉生就觉的心如刀绞,痛苦的用手死命的揪着自己的衣服,让自己胸口舒畅一点,这时候他没有穿洋装,而是穿他爹穿得那身袍子。
这时一个赤膊黑瘦少年拍马而来,正是自己儿子,他赤裸着上身,浑身都是汗水,顺着脊梁往下流,就是他那次偶然看到儿子在后院和仆人儿子踢球那样的情景。
这个时候,儿子居然脑后有一根大辫子,他好像那些清国偷渡过来的恶心车夫一般,把辫子往脖子里一甩,黑蛇般的盘了两圈,一挺手中红缨长枪,对翁建光喝道:“兀那文盲,休得辱我父亲”翁建光此时也变了脸色,手一伸,从他那诗集里抽出一把大砍刀来,吼道:“抢球小贼,在我大宋著名诗人面前也敢嚣张”说罢拍马就上大喝声中,两马交错而过,儿子一枪就把翁建光刺下马来。
每到这个时候,方秉生就会惨叫一声,从床上唰的一下坐起来,一摸,满头都是冷汗,眼角还有泪水。眼泪当然不是为翁建光流的,若是翁建光中了状元,扎死他是天道昭彰,在梦里也一样。流泪主要是他在梦里妄图又气又急又痛心的大吼:“小兔崽子,尼玛的怎么当了个武夫贱民啊”
大吼之后,醒悟过来这是梦,方秉生总是先后怕,又马上恼羞成怒,在心里大叫:好你妈的兔崽子人家那粗人在我梦里都恬不知耻的自称状元,你个废物在老爹梦里都压不过那文盲还要靠枪扎吗蠢材白痴他娘的,你妈的什么时候也在老爹梦里当个状元啊
看着踢球的小孩,方秉生心里不悦,嘴上也就带出来了,方秉生说道:“人家都说咱们陛下尚武轻文,根本不是南宋,而是类似以前的金朝,张兄,你是在海外呆过的,如何看难道美利坚的上等文人也会踢球、赛跑、扔标枪什么的吗”
“和美利坚比较吗”张其结愣了一下,想了想,笑道:“哎呀,这个较难啊,我就是个乡下人,在美利坚也是干下等人的活计,除了警察,没有见过几个美利坚大人,怎么知道他们会不会踢球呢但是洋人玩起球来,闹大了,一街筒子人,不论老少贫富在踢啊,啧啧啧。”
方秉生闭了嘴,一边走一边低头看地面,他自己认识很多洋人,这些家伙都是工程师啊、银行主管啊、传道士啊,而且这些家伙也确实很野蛮,都会各种所谓的体育。他们经常在女士面前打这个羊癫疯状的球,跳那个伤风败俗的舞,方秉生不信他们属于洋人国里最精英的阶层,就是类似于他在海宋这种地位,他们肯定就是教会学校免费教学的那些穷小子出身的。
因此他固执的讨厌任何西洋舶来的体育运动,要不是不进教会学校很难当官,他早请最好的大儒来教儿子自己理想中的那一套了当然,宋国大儒也很难找了,除非去清国找。更难的是,教出来之后,怎么做官呢这大宋根本不考四书五经方秉生越想心情越不好。
这时两人已经走近了教堂门口,张其结突然惊喜的大叫起来:“老鱼,你这人”方秉生放眼看去,只见一群鹅一样埋头的小孩群里,抬起一张成年人的脸来,不仅是成年人,还带着一顶小圆礼帽。“呀这就是你说的方先生”那家伙满脸的惊喜的从小孩圈里站起来,好像一个鹅农刚给鹅群喂食完那样。
方秉生凝神望去,只见这人身材短小,黄色脸皮,但满脸褶子,看起来四十多岁,戴一顶圆顶小礼帽,穿着一身格子西装,还戴了领结,乍一看很体面,但是手上已经全是泥土。
“你这人,真是的我都给你说了看看你满手都是土。”张其结一边笑着一边抱怨。“我来早了,你们还没到,呵呵。”那家伙满脸笑容的想过来,愕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果然满是土,手指缝都变成黑的了,他呵呵的笑了起来,一抬手指,把夹着的一颗玻璃球扔到了地上。
说着又把满是土的手伸进挺整洁的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玻璃珠扔在地上,大叫道:“今天算我输了,拿去玩吧”顿时真像在鹅群里扔了一把食物,那些光屁股的、衣冠不整的小孩发了一声喊,恶狗抢食一般全都扑在了地上,争抢那些闪闪发亮的玻璃珠。“别抢啊”那圆顶礼帽看起来很着急,还想躬身去拉那群疯了一样的小孩肩膀。
但是张其结更快一步,握住他的胳膊就把他从小孩堆里拽了出来,叫道:“老鱼,你都多大岁数了你这人,还这么小孩子气有客人来的”把那人拽到方秉生面前,张其结仍旧握住他胳膊,彷佛兄长握住没穿裤子的小弟胳膊那样,虽然看起来那人比他老,对方秉生满脸歉意的说道:“方先生,这位是王鱼家,今天早上我通知他过来,我们一起聊聊天喝喝茶。”说着补充道:“他造玻璃的,各种玻璃。”
那边王鱼家给方秉生的感觉可不好:此人已经把帽子摘下来了,双手握着放在肚子上,腿还微微弓了,这就是以前满清贫民见到官差的标准姿势。但这家伙满脸都是笑容,那笑容没有巴结、没有不好意思、没有自惭形秽,在方秉生眼里就是傻笑
王鱼家看见方秉生热情伸过来的手,想握,但又把手收回来,笑道:“刚趴地上和小孩弹玻璃球玩了,满手都是土,别弄脏您的手。”方秉生一愣,这家伙说话和姿势好像是把自己当下等人,这很不错,本来方秉生就觉得自己是上等人。但是这家伙说话和表情和小孩一样,不是骄傲,却有点没把人放在眼里的意思,不懂事吗愣了好一会,方秉生呵呵一笑,伸手强行和王鱼家握了握手方秉生不会失掉礼节的。
那边张其结估计王鱼家可能口才也一般,就替他讲了:“方先生,您不要小瞧玻璃球,卖得可好了,运到清国那边就翻三倍价格,哈哈。”“哦利润这么高”方秉生笑问:“难不成清国小孩也玩玻璃球他们可连饭都吃不上,一颗玻璃球他们也玩不起吧。”
王鱼家笑了,说道:“哪能给小孩玩啊,要是那样应该生产糖果了。这玻璃球卖给一些商人,穿上线或者布,做摆设、坠饰或者做帘子,当工艺品卖,价值就高了。不过玻璃球只是一小部分,我主要生产玻璃和玻璃杯,哈哈。”
“听说有骗子拿你的大玻璃球当宝石,在清国卖过一千元”张其结笑道。“哈哈,这听他们胡扯淡啊都是编排清国那群大人的,清国那群富贵人对西洋玩意一样很熟悉,哪有那么好蒙的。”王鱼家大笑起来。说罢指着教堂和学校对方秉生说道:“这些窗户玻璃都是我厂子里做的。”“哦,失敬、失敬啊。”方秉生赶紧表示敬佩。
王鱼家说到自己本业也健谈起来,赶紧补充道:“没什么彩色玻璃我可以做很好,但是透明玻璃的水平,就不行了,都是毛玻璃,不高档,价廉物美,就是卖给老百姓;完全透明好比水晶的那种,我这里还不行”
gu903();就在这时,张其结一指外面,叫道:“广西终于来了”方秉生扭头看去,只见三一街上,两个人正从皇帝车下来之后,一路飞奔而来,领头的一个穿着长袍,脚下却是皮鞋,他撩着袍子一路飞跑,皮鞋底踩着广场石板、咄咄得好像敲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