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医生补充道:“不仅村子没了,我们教会在龙川城外五年的传道努力跟着被摧毁了。”“发生什么了”章必成瞪大了眼睛。李医生叹了口气说道:“那里原本有我们的教会也有天主教的教堂,但因为当年百姓群情激奋,屡屡和铁路公司、治安官发生暴力冲突,县令请我们教会的牧师都下去乡下安抚百姓,结果还是发生民变了,我们教会十四个牧师、传道士全部都都光荣的回归了天家。”“原来是这样”章必成满脸震惊,接着正色说道:“他们荣耀了神。阿门。”
侯长老点了点头说道:“所以现在整个县城西边还没有什么大村子,百姓就四处流浪,过得生活越发苦了。还有不少江西、潮州那边的人过来讨生活,但我们教会因为三年前的事件,牧师和传道士全部奇缺无比,只好把力量放在县城,无力对乡下传道和建立教会,也只能做做这种巡回布道和巡诊的事情了。”
“所以我们一直朝神祷告,希望神可以派遣更多的传道士和牧师来我们这里。”李医生说着握住了章必成的胳膊,真诚的说道:“我们十分希望你能留下来,这里担子不比清国更轻。”“让我看看吧。”章必成点了点头。
这时候车子重重一顿,停下了,只听车夫在前面大喊:“李医生、长老,你们能不能下来帮着推推车子,陷进泥坑了,动不了了。”三人立刻全下了车,前面车夫使劲的拉着驴子,侯长老替他们打着伞,李医生和章必成踩在齐脚踝深的泥汤里奋力的抬车子。
车子终于翻出了泥坑,李医生一转头,愕然对章必成说道:“你怎么不脱鞋子就跳下来了”章必成一愣,这才发现李医生和侯长老都赤了脚,惊讶之余就想从泥坑上来,结果人上来了,鞋子被陷在泥坑里,他又不得不转头摸鱼一般在泥里捞自己的中国布鞋。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莲南村是个离东江不远的小村子,离县城不过四五里路,很近,驴车虽然走得还不如步行快,但两个小时后也到了。而三个人抵达村口的时候,都两腿全是泥浆,没法,路被沃成了浆糊一样的东西,时不时的就走不动,三人只好打着伞跟着车子步行,到了目的地的时候,把皮鞋鞋带打了结挂在脖子上的侯长老笑问道:“章弟兄,龙川汤的滋味怎么样”赤脚的章必成手里提着两块泥团状的鞋子,满脸都是苦笑。
“那是什么东西是放什么农业产品的吗”看着前面的村子,章必成抬起手里的泥团疑问的叫道。李医生顺着章必成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黑黝黝的村庄房屋外边是一片片白色或者黄色的三角形的棚子,直到人的腰高,一眼望去,就好像莲南村盖在一种茂密的植被群里那般。
“这是窝棚,住人的。”李医生答道,接着一脸疑惑的反问:“章弟兄,大英帝国没有这窝棚吗”“嗨,章弟兄是翰林院的,富贵人出身,即便有,他也看不到的。”侯长老笑道。
因为好奇,章必成跑了过去,果然那腰高的三角形棚子里是住人的:外面用草席、木片盖着,中间矗着一根木棍当支柱,下面要不是烂席子铺地要么就是草叶什么的,每个里面都或躺或坐着几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还有人在里面捡了些木柴烧火。这湿木头点燃释放的烟加上整个窝棚区一股奇臭无比的气味,差点让章必成窒息,他咳嗽着捂着口鼻退后了两步,引起窝棚里正在引火烧水的少年奇怪的目光。
“这些人就这样住着没有房屋吗”章必成退回到又在死命推那破车的李医生身边。“他们都是流民,有些是自己村子被烧毁了逃出来的本地人,有些就是破产无地农民,或者残废和生病的,在城里没有活干了;还有些是外地过来的,想在龙川找个工作干干。”给李医生打伞遮雨的侯长老回答的很平静,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李医生气喘吁吁的把车子第n次从泥里拔出来,蜷起满是泥的手,用还干净点的手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的说道:“最近人多了些,这几天是从龙川县城里被赶出来的,其实要不是你来的时候不好,你在县城里就能看到这么多窝棚了。”“为什么要赶出来他们”章必成问道。“我们要选举,市长说朝廷要派大人来,还有大报记者要来,这群人又没有固定居所,在龙川县城聚居会丢龙川的人,就让人把他们暂时都赶出来了。”李医生说道。
“先生,我手指没了,给我点钱吧”这时一个路边窝棚里的妇女看到了他们,她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他们面前,把三根手指齐根断掉的手摊在章必成面前。“这是在纺织厂被机器削掉的。”侯长老解释道。章必成点了点头,说道:“这我知道,伦敦和曼彻斯特很多女工也这样的。”李医生也没有给钱的意思,他笑眯眯的说道:“你不认识我吗”
“可怜可怜我这老瞎子吧,我又瘸又瞎,洋人大爷,给点钱吧,耶稣保佑你”那女工还没回答,又一个赤裸上身的人从地上泥汤里爬了过来:他两眼翻白、头上一大块头皮没有了,变成一片血红色的大疤瘌,被雨一浇,显得格外瘆人。李医生走过去,笑道:“老李,是我啊,别装瘸子了。”
“啊李医生您今天可过来了”那瞎子闻言一愣,翻白的眼球唰的一下翻了下来,看清是谁,先吃了一惊,接着又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带着满身的泥从地上爬了起来。“我刚刚就看见这个人高马大的洋人了,赶紧过来要点钱,没看见您。”那瞎子裂开缺了几颗牙齿的嘴笑了起来。
李医生没有回应,而是伸手捏住了他的脸颊,让他嘴张开,然后打量了打量里面的牙齿,皱着眉头问道:“你脸怎么肿了你还有牙疼吗上次替你拔了一颗坏牙,其实还有一颗也坏了,你说不舍得,现在那坏牙没有给你添乱吧”
“这位是怎么回事”章必成看着那个头皮少了一大块的人问道。“他原来在张其结厂子做工,这人不想剪辫子,结果有一次辫子被机器嗖的一下搅了进去,整个人都被抽到了头顶上轰轰转的铁轴上,等救下来,一块头皮都没了。”侯长老说着一摊手,叹道:“你们洋人机器赚钱很厉害,但伤人杀人也很厉害,谁不小心就是个死字。以前咱们这里都是农夫,手里拿的是秧苗、竹篓,谁听说过眼睛一眨一只手就没了的事情呢”
“李医生来了啊李医生来了”那缺了手指的女工已经大喊起来:“谁有个病痛的都赶紧过来了啊,谁还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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