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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意的人都唉声叹气的放脱了碰触他的手,由着他走过,让他的背影遮蔽了前方的道路。

工厂门口,潘近星正坐在柳条箱上抽着廉价的卷烟,呛得连连咳嗽,听到那边人群噪杂起来,他猛地站起来,翘首以往,接着跑了过来,拉住王鱼家的胳膊带着哭腔叫道:“王老弟,这怎么回事为什么夷宋衙门要封你的厂难道姓张的那狗杂种还要抄家灭门不成。”“没事。银行要查就查呗,反正我没骗他们。”王鱼家苦笑了一下。

“擦都是我害苦了你,我要是有枪,我就一枪毙了那狗贼。”潘近星跳了起来,闭着眼大吼,等他睁开眼,王鱼家已经走过了他,赶紧扔了香烟追了,叫道:“唉,可惜我不是宋国人,不能买枪啊”王鱼家继续朝工厂门口走去,还抬起手朝那群无家可归般的工人挥手致意。

走到工人里,先是和大家彼此点头,然后又去看的儿女,他们坐在门口墙角,那里有片阴影遮蔽阳光。潘近星跟过来了,看王鱼家和他并无特别激动的表示,他又激动起来,上前叫道:“那狗贼太坏了,什么都不让带,我看嫂子还在洗衣服,都被赶出来了。就算抄家,也得让人拿件衣服、拿个席啊叫人以后住哪啊”

“所有东西都是债权人的,不点算清楚、证明不是资不抵债之前,王鱼家老板一家什么都不能带。”背后传来一声幽幽的回答。“这还有王法吗”潘近星怒不可遏握拳去呵斥那人,但转头一看,却是一身制服的欧杏孙,吓得立刻缩头转身,慢慢的坐在墙角,装作无害的样子逗王鱼家的小女儿。

虽然一身制服、扎着武装带,还背着手,但欧杏孙今天看起来倒是满脸笑意,十分和蔼,因为昨天他收到了自由党的一大笔贿金,尽管这钱不是对着王鱼家的,但也足以激起他对自由党的好感,顺带对王鱼家都格外客气了。

“老欧,刚刚老潘说的是啊,你们要封我的厂,封几天也不给我说。我家就在厂里,我晚住在哪里啊”王鱼家有点郁闷的朝欧杏孙问道。欧杏孙愣了一下,想了想说:“封几天我真的不知道,是上头的命令。至于他们连席子都不让拿是啊,这个有点离谱。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进去拿席子、睡具出来凑活几天。”

“有席子也不行啊,我借住谁家啊睡在露天”王鱼家看了看儿女,皱了眉头,好一会,抬头问道:“哎,老欧,我厂里有条破船,就是以前我住的地方、我爹传给我的家。后来发达了,运到厂里放着当个纪念。能不能让我给运出来,放河里去”

欧杏孙想了想,转头问手下:“老王厂里有条船吗”“有一条破船,有年数了,都发黑了。”手下说道。欧杏孙笑了起来,对王鱼家说道:“那船估计也值不了几元钱,我做主,你运出来。都这么多年乡亲了,这点事都帮不了,肯定不是爱人如己。”

王鱼家连连道谢,领着几个工人,进了到处在贴封条的厂,大家一起把一条破破烂烂的渔船架在了两个地排车上,准备运出去暂时当家用。看着王鱼家那黑得发亮的朽木“老家”,欧杏孙又看看满头是汗在车上捆绑加固渔船的王鱼家,突然欧杏孙有些可怜他:昨天还好好的一个大老板,今天又得睡渔船了,老王人还挺好的。

他背着手走,一半出于好心的怜悯,一半出于站在自由党一方考虑,小声的劝道:“老王,你何必这么固执呢你去和宝少爷和老张求求情、认个错,不就没事了不至于到睡船这个地步啊”汗流满面的王鱼家握着绳,愕然扭过脸来,看了一眼欧杏孙,说道:“撒旦,退后。”

这句话也是基督教名言:是耶稣给门徒预言要被杀,门徒彼得来劝他爱惜生命不要死,耶稣转头,对彼得说:“撒旦,退我后边去,你是绊我脚的,因为你不体贴神的意思,只体贴人的意思。”后来基督徒再说这句的时候,当然是指对话那人撒旦入心在诱惑他们了。

欧杏孙也是名义基督徒,很熟这话,是骂人做事和撒旦一样啊闻听王鱼家这么当众回答他,好像被人当胸捅了一刀,满脸尴尬的退开,走开几步后又羞又怒,回头看着王鱼家,小声叫道:“老王这个混账犟种,好心你当驴肝肺,一点人味都没有啊连那条破船我都不应该松口给你,你们一家人睡马路去好了,妈的。”

231、美好

王鱼家和一群人协作,把自己的“老家”一条破船竖着架在两辆地排车上,由一头小毛驴拉着,慢慢的驶出了工厂。厂外的人已经增加的更多了,除了又来了很多看热闹的,原来工厂门口的工人群也多了。很多女人和老头老太太,都是工人的亲属,听到消息赶来了。

人群看到那个漆黑的船头缓缓窜出大门,嘈杂声更加的大了,很多人都围上去,对王鱼家或心疼或怜悯的说道:“王长老,你家怎么能睡船呢那都是穷得叮当响的人没法这么住的,要不去我家暂住两天”潘近星也跑来,扯着王鱼家的衣服讲道:“老弟,人家说得在理啊,看起来你也有些人望,去找个朋友家住两天呗,不行去租个院呆几天也行啊,睡在船上不是个事啊。”

“我原来不就是穷得叮当响吗我就是生在船上的,睡了这晃荡床,有20年呢。”王鱼家笑了笑,接着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竖起民主党大旗的马车,转头对还在劝他的人们叹了口气说道:“再说,说不定过几天就能回来厂里呢。另外现在这个时节,去各位家小住,怕给各位添些麻烦。”

大家都懂他在说什么麻烦,想到了城里那些游荡着的西装笔挺的大鳄,想到了张其结这种被王鱼家激得怒发欲狂的豪杰,要是他家住自己那,晚上家被人浇上油点了怎么办到时候找谁哭去即便张其结没这么坏,但是张其结的敌人说不定敢这么做嫁祸给他,这种丧天良的事,方秉生、翁拳光都干得出来,何况这此人已经选得红了眼,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想明白这些,刚刚想帮忙的人都讪讪的闭嘴了,不说这件事了。王鱼家老婆表情有些惘怅,但也闭着嘴不说什么,跑到工人群那里借锅碗瓢盆去了。不知道世事风寒雨冷的小女儿抱着爸爸的腿问那船是干什么的,王鱼家把女儿抱起来,踮起脚送到带着一股霉味的木船上,笑道:“老爹带你去河边划船、钓鱼、吃野餐,好不好啊”

小女儿在船上拍着手笑了起来,而潘近星在旁边低头跺脚,不忍再看。工人们的亲属们团团围住了王鱼家,大部分都是各人的老婆媳妇和老妈,女流居多,一个个急得两眼含泪,眼巴巴的瞪着王鱼家问这玻璃厂还能开吗。王鱼家一边安慰,一边也叹气摊开手表示不知道。

这一下大家伤悲了,好几个婆娘鼻子一酸就哭了起来:毕竟玻璃厂普通工人一个月4元8角银呢,是一个家庭的绝对顶梁柱。但是工人们比自己媳妇或者自己老妈坚强那么一点,家不在附近的驻厂工人把行李放在一边,帮着运船,一部分本地工人过来劝慰自己的亲属,还有三分之一的人和家里人在拉扯争执。

gu903();因为王鱼家大树要倒,然而对于工人却并非覆巢之下无完卵,情形类似于树倒糊称散,民主党和皇恩就在旁边死命拉人呢。比如在王鱼家身后,一个背上背着婴儿的妇女和她白发苍苍的婆婆正围着一个工人模样的年轻人吵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