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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阳王府的后院里,玉妩倚窗绣着香囊,眼皮忽然跳了跳。
她停下针线,抬手去揉。
佛宝捧着茶过来,见她眉尖微蹙,不由有些担心,“殿下怎么了?”
“忽然有些心神不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许是昨晚没歇好,又做针线累着了。左右今日无事,殿下不如先去睡会儿吧,我让人配了些安神的香料。”佛宝柔声劝罢,见她果然搁下了针线,便将东西收进笸箩,又喊了檀香进来,让她先去铺床。
玉妩却没打算睡觉。
自打周曜走后,她的睡眠确实不太好,尤其是这阵子,总是整夜整夜的做梦。她的梦多半香甜,这阵子却颇芜杂,像是许多断续凌乱的片段凑在一起,理不出半点头绪,醒来时也忘得七七八八,只剩许多残影留在脑海,似真似幻。每尝清晨醒来,她都要愣神半点,捉摸着梦里隐约的感觉,疲累未消。
不过这会儿却也不困。
她轻抚眼皮,待那阵乱跳平息,才道:“让人备车马吧,我想去瞧瞧姐姐。”
——朱逸之那般品行,着实让人难以放心。
佛宝知她所忧,依命去办。
因有意钓朱家人上钩,玉妩这回出门虽没用仪仗,乘的马车却是极精致的,加之嬷嬷仆从随行,呼啦啦十来个人拥进朱家,很是热闹。朱夫人瞧着这架势,自是热情相待,就连素来忙于衙署公事的朱逸之都“凑巧”回家来取东西,在玉妩跟前盘桓了半天,言行举止中尽是对钟玉嫱的温柔体贴。
玉妩冷眼瞧着,只觉可笑。
敷衍了朱家母子一阵,便以有事相商为由,跟姐姐单独说话去了。
待从朱家出来,已是酉时二刻。
寒冬时节昼短夜长,日头才隐入山峦背后,街市上便已笼了浓浓的暮色气息。道旁楼阁陆续点起灯笼,行人裹紧了棉袄氅衣,归色匆匆。玉妩靠着软枕,怀里抱了暖乎乎的小手炉,轻轻挑起侧帘一角,目光漫无目的地打转。
直到一道人影落入视线。
第38章养肥
玉妩瞧见的是个乞丐。
京城里固然遍地高门显贵,随处豪奢之家,到了街头巷尾,却也不乏饥病交困、无家可归之人。这些人若在街巷间流落久了,多半会被送去卑田院。
——那是僧录司和京城几处名寺合力所建,专门收容老弱贫病之人,不止有粥菜能给人果腹,也常施舍药材救治病患。
只不过地方偏僻些,在城南角落。
王府周遭多是富贵所在,但凡有人流落街头,也早早被送去了卑田院。今日忽而在此遇见乞丐,倒是很罕见的事。
瞧身姿面容,还是个孱弱的妇人。
天气日益严寒起来,她身上穿得单薄,独自蜷缩在角落,瞧着甚是可怜。玉妩媚不由心生恻隐,抬手命人停车,向随行的佛宝道:“你去那边瞧瞧,怎么回事。”
佛宝依命而去,少顷回来,叹着气道:“原来是到京城寻人的,不提防路上被人偷了盘缠,到了城里没个着落,才落到这般田地。奴婢瞧她像是受寒了,再这么挨下去,怕是撑不住。”
“卑田院那边呢?没人送她过去么?”
“那边也紧巴巴的,都快住满了。”佛宝昨日才去过那里,借着钟家的名头添些银钱,摇了摇头道:“寒冬腊月的最是难熬,前阵子又下了雪,流落在街头的差不多都收进去了,她便是过去,恐怕也没地儿挤。”
这般时节,卑田院里确实极忙。
玉妩瞥了眼那妇人,心下稍稍迟疑。
换在从前,她碰见这种事,自是要带回去帮忙照应几日的。不过淮阳王府毕竟不同别处,加之周曜如今外出未归,她不知对方来路,不好贸然带回去。若是给对方些银钱,倒是能去客栈落脚,只是病了没人照顾,不如……
“派个人把她送去母亲那儿吧。就说街上碰见的,孤独无依的瞧着可怜,请母亲安置几天。回头或是帮着找人,或是送到卑田院,母亲瞧着办吧,多留意些就是。”玉妩取了旁边薄毯递给佛宝,又叮嘱了几句,才命人启程,仍回王府去。
佛宝则叫了仆妇,一道将人送去钟家。
钟夫人听了,自无不可。
玉妩又留意了两日,得知那妇人确是受了风寒,又没藏歪心思,便也放下心来。
晨夕之间,便只盼周曜安然。
好在周曜征战数年,对北地情势和郑德都了若指掌,挡住郑德凶猛南下的兵锋后又逆势而上,将先前丢去的城池陆续收回囊中。
沙场上连连告捷,消息传回朝堂之余,也陆续送到了府中。
玉妩虽不大懂征战的事,孙嬷嬷却是跟着元后从戚家出来的。将门中的仆妇,见识也比寻常人家多些,周曜去的又是戚家征战了几十年的地方,孙嬷嬷提起来也算门儿清,每尝消息递回,都能给玉妩说说情势。
这般担忧期盼间,终是盼来了最后一道捷报。乾明帝彻底松了口气,命周曜早日班师回京之余,流水般的赏赐早早的送进了王府。
玉妩谢恩之余,想着即将安然归来的周曜,也自欣喜。
梦里闲时,心思不免飞出京城。
……
千里外的北地寒冬里,周曜同样魂梦牵系。从军后数年征战,他不是第一次班师回京,却是头一回如此迫切,恨不能插翅而归。
既为朝堂之事,也为了玉妩。
更为那些奇特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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