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头整天沉着脸,曹氏也不骂人了,皱着个眉,频频去猪舍察看猪的情况,弄得沈云巧以为猪生病了,问曹氏要不要请个大夫。
雨已经下了五天了,曹氏焦灼不已,听到这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沈云巧听出猪没生病松了口气,说实话她挺喜欢扯猪草的,因为能看到很多姹紫嫣红的花,今天还摘了好几朵呢,她倒出背篓里的猪草,捧着花靠墙站好,认真聆听曹氏怒骂,看曹氏语速过快喘不过气了非常贴心安慰,“奶你慢点啊,我听着呢。”
“......”
曹氏忍她多时,怎么看怎么想打她,这会气急攻心,扬手就要扇她巴掌,手没落到沈云巧脸上先感到疼了,低头一看,她把带刺的花枝塞自己手里,刺扎进肉里了,曹氏勃然大怒,嗓音尖利了好几分,“小蹄子,你干什么呢?”
“奶帮我收着,明早给我戴。”
花还未完全绽放,粉红色的花瓣包裹着花蕊,娇嫩喜人,她低头嗅了嗅,“不臭的。”
前两天黄色的花儿被嫌弃,于是特意摘了不臭的花,凑到曹氏鼻口要她闻,浓郁的花香吸入,闷得人恶心想吐,重要的是,花枝上的刺儿戳她脸上了,曹氏提起嗓门,怒声咆哮,“沈云巧,你就是来找我讨债的是不是?”
丢掉花,揪着沈云巧衣领就要揍人,外头沈老头冷冽声响起,“有力气骂人,不如去田里扶稻谷!”
稻谷已经开始结穗了,倒水里不生秧也会发霉,沈来财他们忙活大半天还剩下几行呢,不赶着天黑扶直,夜里刮风又倒了,他喝口水又匆匆出门了。
天将黑未黑,曹氏往外探了眼,松开沈云巧衣领,切齿道,“给我等着,看忙完这阵我不收拾你。”
沈云巧还是那副平静的模样,捡起地上的花,喊着大伯母去了东屋。
小曹氏这会在田里哪儿听得到她的声儿,她去西屋,黄氏也不在,她把花搁到黄氏屋,回屋数钱了,最近捡的菌子多,挣了六个铜板,倒出来几个铜板嘭的响,她倒出来又装进袋子倒出来,来来回回的玩。
沈云翔坐在门口,见状,忍不住笑她是穷鬼,几个铜板就乐得合不拢嘴了,她振振有词反驳,“我不穷,我很快也有铜板了。”
“你的铜板是我的。”
沈云巧重重点头,“也是我的,也是云妮的。”
提到云妮,沈云巧往旁边木床看了看,“云妮什么时候回来啊?”
她有点想云妮了。
沈云翔撇撇嘴,“回来干什么?”
“捡菌子啊。”
“呵。”沈云翔冷笑,没有多说,沈云巧小心翼翼望着他,“翔哥儿,你不高兴吗?”
“你看我哪儿不高兴?”沈云翔懒洋洋睁开眼。
沈云巧皱起眉,两手按着嘴角往上扯,学他的表情,“你这样啊。”
云妮偶尔不高兴就这样的。
沈云翔看她,杂乱的眉像烧黑的灰聚在眉心,嘴角僵硬向上扬着,黝黑的脸像日光下投在墙上的影子,五官挤在了一起,丑得没法形容,他坚决不承认他做过这种嘴脸,“我没有那样。”
“你有。”她笃定,“我看到了。”
他张了张嘴,她立即抢声,“我记性很好,云妮也夸我的。”
“......”
“你真该感激你是我亲姐。”否则他真的忍不住想动手打人。
沈云巧听不懂他话里的揶揄,点头,“你也感激你是我亲弟,都感激。”
“......”
沈老头他们回来已经天黑了,衣服滴着水,这几天冒雨干活,已经没有干爽的衣服换了,只能把竹竿滴干水的衣服换上,让曹氏在走廊烧几根柴,围坐着取暖。
曹氏烧了半锅姜汤,边舀汤边问田里情况怎么样了。
沈老头双手挨着火,冰凉的手脚慢慢有了暖意,说道,“眼下看着还行,不知道晚上怎么样。”
扶直的稻谷要在边上插竹子,用草将稻谷拴在上边,不刮大风的话问题不大,他忧心的是其他,“往年咱们村玉米熟得晚,老大他们能去长流村做几天短工再回家收玉米,今年怕是不成了。”
这场雨让长流村的玉米在地里多留几日,雨过后,两个村几乎同时掰玉米棒子,恰好错过做短工时间,又得少笔进项。
曹氏端着汤出来也发愁,“没办法,老天爷不给活路啊。”
沈老头叹气,瞅了眼堂屋里的人,孙子孙女都在,唯独不见沈云山,他忍不住问。
曹氏把汤递给他,“李家的猪病了,他去李家了。”
定了亲后,沈云山跑李家更勤了,不到饭点见不着人,曹氏习以为常了,问沈老头找他干什么。
沈老头喝口汤,语气不悦,“还能干什么,这么多张嘴要吃饭,哪儿继续由着他耍清闲。”
沈家人口不少,大房沈来财和小曹氏育有两子两女,最大的沈云山十八岁,最小的云霞十岁,二房沈来福和张氏育有一子三女,儿子云金十六岁,三房沈来安和黄氏有一子两女,云妮云巧十五岁,云翔十三岁。
这么多人,能下地的却不多。
两老疼孙子,平时不怎么管孙子,由着他们疯跑玩闹不干活,而女孩要照顾几头猪也不用下地。
往年没什么,今年这样下去不行,他唤沈来财去把沈云山叫回来。
村里人有事全靠嗓子吼,沈来财端着汤碗站院门口吼两声远处就传来沈云山的回应,雨势转小,沈云山脑袋上盖着片芋头叶,神采奕奕的,进院就问曹氏晚上吃什么,说他肚子饿了。
沈老头看他衣服还算干爽,拍拍身边长凳,“过来坐。”
屋檐下烤火是极难得的事儿,他丢掉芋头叶,兴冲冲地坐下,问候沈老头,“爷累不累,吃晚饭了吗?”
沈老头摇头,把空碗给曹氏,掏出腰间烟杆,沈云山后知后觉发现他情绪不对,“家里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