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她怎么会送饭?
“嗯。”云巧掂掂竹篮,“我给他送去。”
他在山里会害怕,吃到最爱吃的菌子就不会怕了。
唐钝奶没有多想,只是担心剩饭剩菜吃了闹肚子,回屋拿了两块糕点给她装上,老脸欣慰,“墩儿像他爷,是个闷葫芦,惹你不高兴了你骂他便是,他不会怄气太久的。”
云巧说,“我不骂人的。”
唐钝奶笑了,“是啊,我家巧姐儿最体贴人了。”
云巧被夸得嘿嘿直笑,挥手,“奶,我走了啊。”
唐钝坐在细碎的山石间,无力望着晚霞褪尽。
坠崖时他后背擦着山石,连滑带摔落了下来,崴着脚,动也不能动。
刚坠崖那会口渴难耐,到了这会,饿得想吃草了。
晚风刮过山林,裹挟着丝丝凉意。他突然有些不确定了,这处山崖并不高,坠崖后泰山叔焦急喊他他就应了声,然而这么长时间过去,也没看到人来。
是迷了路?还是其他?
爹娘叔婶逃命,爷奶是被村里人诟病过的,害怕西凉军屠村,村里男人夜以继日的巡逻看守,为此还累死了人。
后来西凉军战败,重回太平。
他家田地是最多的。
村里很多人不服。
骂他爷奶坐享其成占大家伙便宜。
老爷子心里过意不去,散了些田地平息怨愤,其实和村里人仍是有些隔阂的。
记得他进学时老爷子送他到书塾门口,望着书塾历经战事摇摇欲坠的门,眼眶红了,“我没读过书,教不好孩子,护不住祖宗家业,只盼你出息些,进去吧。”
那时无知,不懂老爷子心情,没心没肺挥挥手就跳进了门。
杏黄色的月跳过纵横交错的树梢升高了些。
树影幢幢,思绪杂乱,他想起了云巧。无论爷奶待她多不好都要往家跑的姑娘。
那日在山里,他问她,“你奶对你那般不好,为什么还要回来?”
她仰着头,眼里的光像极了林间的月,一字一字道,“因为外面也有坏人哪,家人不在身边,一波一波的坏人欺负你呢。”
是啊,没了家族庇佑何其艰难。他不禁想,老爷子宁肯散那些田地也要留在村里未尝不是为了他好。
看在田地的份上,没人在他面前提过爹娘,更没人给他冷脸瞧,不像其他家被落下的孩子,出门就遭人冷嘲热讽抬不起头来。
性子唯唯诺诺的。
他不是。
又坐了会儿,他挪了挪脚,试图站起找些吃的填肚子,无论他们来不来找他,都不能饿死在这。
然而双手撑着碎石,双脚用力就疼得浑身发软,望向梗在眼前的大山,脑子里浮起云巧围着他清理针叶草的情形。
他咬紧牙,又试了一次。
还是不行,双脚使不上劲儿。
几次下来,额头直冒冷汗,给疼的。
就在他焦灼时,漆黑的灌木丛传来轻微的响动,伴着清脆的熟悉的喊声,“唐钝,唐钝...”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朦胧的月光下,一道瘦弱的身影闪了下,又被树影遮了去。
他坐回去,手无意识攥紧了衣衫,声音带了丝紧张,“云巧,是你吗?”
“是我。”她杵着根竹竿,蹭蹭蹭冲了出来,月亮温柔罩在她脸上,眉眼飞扬。
他愣了片刻,双手微微松开,她已到了跟前,惊喜地拍拍竹篮,“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星星落在她眼里,一闪一闪的。
心突地落回实处。
他看了眼竹篮里的茶壶和芋头叶,轻轻开口,“馍馍。”
“不是。”她笑容放大,“再猜。”
“猜不到了。”
她嘿嘿笑,“我就知道你猜不出来。”
篮子里垫着稻草,缝隙处满满的,还用绳子交叉缠了两圈,防止茶壶和‘馍馍’掉出来。
她解开绳子,欣喜地拿出圆滚滚的芋头叶。
一股蛋香扑鼻而来。
他问,“你哪儿来的?”
“你家的。”说话间,她已经解开了绑芋头叶的绳子,摘掉芋头叶,露出碗里的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