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视,心中早已烦躁透顶。底舱里踏着车轮的奴工,还可以轮流下船休整。但他们这些船员就只能吃住在船上。
虽说船上的都是积年的老水手,在海上一两个月不着陆地也没什么关系,但那毕竟是在一望无际的海上,每天看到的风景总是在变幻着,哪像这巡海船,就是这么一条六七十里长的水道,每天十二个时辰来回四趟,日夜不休。若是能遇到几个渡海地女真人,让他们放松一下也就罢了,但那些女真人狡猾得很,算准了他们巡视的时间,偷空来回传递信息,绝不让他们抓到现行。
“等罢等你们全军来攻的时候,俺会可以好好招待你们一下的除非你们不过海”吴杰磨着牙,心里恶狠狠的发着誓。
突的,吴杰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他一惊,连忙站起。一钩新月此时正被云层遮挡,海面上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但他清楚的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有股说不出的怪异。
吴杰不是个聪明的人,就算多次参加军中的识字班,但到现在为止,认识的字也没有超过三百。若非如此,以他当年跟随赵瑜参加昌国之战的老资历,也不至于弄不到一艘巡洋舰。不过,有一点他是远超常人的那就是对危险地直觉。只要感觉到哪怕一点危险,他地神经就会立刻紧绷起来。
吴杰相信他的直觉,这种直觉几次救过他地性命,他一跺甲板,大声吼道:“把所有人都给我叫起来”
话音未落,只听着陆地岸边一阵刺耳的号角,从后方数里外,到前方远处,一片呐喊声响彻。一点、两点、,百十点火焰自岸边亮起,飞快地向海峡中飘来。
“出什么事了”听到喊声,大副杨崇慌慌张张地冲上甲板,这些天他都是和衣而卧,根本睡不安稳。
“是女真人要渡海”吴杰冷哼道。
“陆督不是说初七女真人才会来吗,怎么初五就来了”杨崇边问。边向船边走去。
“谁他娘的知道”吴杰骂了一句,“既然女真人想在我们眼皮底下渡海,就给他们一个教训”
“不,这些船地目标是我们”杨崇镇静下来后,对着海面死盯了几眼,很快便看透了眼前的形势,“女真人对我们的巡逻时间早已计算清楚。他们不应该在我们面前渡海。而且渡海也不需要点火,更不需要烧这么旺他们是想要用火攻来对付我们”
“火攻”吴杰摇头不信:“我们又不是在港中。更不是在内河下游,他们玩火攻能烧谁啊”
“女真人又不是在海上过活,他们世居内陆,能想到在水战时用火攻,已经难能可贵了。”杨崇突然话音一顿,貌似想通了什么,恍然道:“啊。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
“明白为什么陆督推断得是初七,而女真人却提前了两天出动了”
“为什么”吴杰问道。
杨崇道:“这条海峡,每当起潮的时候,海水涌进海峡水道,浪大涛急。只有初七、初八、初九这三天潮水比较小,水面平静,易于渡海。所以陆督才会这么推断。”
吴杰点着头:“没错”
“但每日潮涨潮落,我们东海人当然无人不知。可是那些女真人、契丹人。他们世居内陆,会考虑潮水的事吗”
“说得好像有些道理。”吴杰不得不承认杨崇的说法有理。轻视敌人要不得,但把敌人想得太聪明也不太好。
“女真人比预计提前的事可以不论,”杨崇又道:“现在关键地是,既然他们这里用火船来围堵我们,在其他地方肯定已经开始渡海了女真人绝不会浪费时间。”
“渡海了”吴杰兴奋的咬起牙。“太好了,就等着你们了加快速度把什么火船、木筏地吗,全都给俺轰翻掉”
“不,最好不要”杨崇连忙阻止,见吴杰拿眼瞪他,忙解释道,“陆督不是说过,要放女真人上岛吗他不是命我们看到女真人的大部队,只要装模作样的阻碍一下,让他们不起疑心的渡海就足够了吗既然女真人放出了火船。我们干脆就躲着火船走一阵。放几炮,然后退走就行了。女真人不会怀疑。我们也可以完成陆督的命令。”
吴杰脸色难看起来,在甲板上呆站了半刻,看着巡海船前后两处,渐渐围起了成片的火焰,他才一跺脚,转头下舱,丢下一句话:“这里交给你了”
“船长你下去检视炮组吗”杨崇在后面喊着。
“检视他娘”船舱中传来怒气冲冲地声音:“俺去睡觉”
宣和元年四月初六,辛巳。
黄昏时分。
海峡中,一艘长约五丈的木船在海面上乘风破浪。修长精致地船身,穿梭在周围数百具木筏之间,显得格外突兀。完颜娄室和他的麾下幕僚、亲卫几十人就在这艘船上。虽然自幼已习惯于马背上的颠簸,但他们却没有一个能适应海上的风浪。伏在船帮,向外呕吐者为数众多。只有娄室一人,虽然脸色同样苍白,但他却手扶长槊,在船头站得笔直。
桨手们把船桨划得飞快,二十支桨叶在水中倏起倏落,如同一对对翅膀,每一次扇动,船身便能前出十数丈。无人吝啬气力,手臂上的一条条肌肉都开始不住颤抖,但仍没有人慢上半分。虽然由于火船的威胁,东海人的车船现在已经不敢再深入渡海的队伍中。但在海上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这艘船上载地是完颜娄室,若是他出了意外,没了军中主帅的队伍必败无疑,而他们这些桨手也没一个能活。
不过一刻钟的工夫,木船便横过了一里宽的水面,刚在滩涂边停稳。完颜娄室当先跳下,向岛中走去。
“爹爹”看见父亲从沙滩上走来,完颜活女重重的双膝跪倒,匍匐在地上。
“起来罢”完颜娄室叹了一口气,“谋衍的事。就不必再说了,这也是他地命生老病死,本就是命中注定,强求不来的。”他平平静静的说着,脸上的悲戚却掩饰不住。
“爹爹那帮东海人可是把谋衍他们”
完颜娄室摇着头:“你拿起刀枪要杀人,自然也会被别人杀。想想每次战后,挂在我军帐前的人头难道还少了吗”
“”完颜活女无言以对。只能低声呜咽。
完颜娄室抬手把长子扶起,叹道:“女真男儿本就该死在马背上。总比死在床上好。就像海东青一样,只会在飞上天的时候死去,绝不会死在窝里。”
“难道谋衍的仇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