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下官听到消息,此战单单俘虏就超过了三万,其中女真有三千多。缴获地战马则更多,竟有三四万”
耶律淳停住脚。回头瞪大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左企弓继续说着让他难以置信的话:“如果这个传言属实。生俘两万,那跟随娄室出战的士兵至少得有五六万人。其中生女真差不多也应该会有一万”
“一万”耶律淳厉声问道。
左企弓缓缓点头:“一万”
耶律淳的呼吸一下粗重起来。一万生女真啊自天子亲率的七十万大军惨败于两万女真骑兵之后。这北地又有何人敢当万名女真铁骑一击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句话本就是屡战屡败的契丹人宣扬出来地。当这句话传开后,辽军再碰到人数多一点的女真兵时,便都是还没开战便一哄而散,无人敢于回头接战,甚至遇见打着女真旗号地契丹、渤海和库莫奚的叛逆们,也是逃跑的时候居多。而东海军不但歼灭“想不到真想不到”耶律淳不知该用什么词来表示自己的惊讶。只能连连摇头。他对于东海这个几乎与女真人同时开国的新兴国家,也是有些了解。
尤其自长生岛开埠后,辽国的南京道中,东海商人越来越多,而去往长生岛的辽国商人也络绎不绝,来往两地地商人不仅带来丝绸、香料、瓷器等特产,甚至还有重弩刀剑等上品军器虽然数量不多,价格也贵。但耶律淳还起竭尽所能地全数购下同时,他们也收购了大量北地的特产,如羊毛、皮料等物。
就连耶律淳的妻妾,也常常提起东海的名字她们没有哪天不用东海出产的丝绸和香精而他书房里的玻璃油灯也同样出自于东海。但他所了解到的,却仅仅是东海的商队众多,水军强盛。但从没想过他们能有击败女真人地实力。
实力他身子突地一震,能打败女真人的实力
“来人”耶律淳一声大喝,对应声而入的从人道,“去请大石林牙来”
回头再对上左企弓:“左相,可愿去长生岛一行”
宋宣和元年五月十一。
东京开封府。
暴雨连天。
天地间都被雨水掩盖,仿佛一道瀑布从天河上直灌入汴梁城中,放眼望去,都是白花花的一片。从五月初六下起的暴雨已经持续了六天了,却一直没有停歇,连势头都不见稍缓。
汴河、金水河、五丈河。这些横贯汴京城中的河流。全都漫了上了,把附近街市尽数淹在了水里。就连京中地水井。都无一例外汩汩地向外涌着水花。
早上传来的消息,城外汴河的水位已经与大堤平了,雨水再不停,大堤怕是要保不住。因为黄河泥沙的缘故,汴河是地上河,在河中行船能看到两岸房屋的屋顶,河底比汴京要高出数丈。这么高的水位,若真的垮下来,水入汴京城。少说也要死上十万人。据说道君皇帝,因这水势一夕数惊,而相公们也都禁中日夜值守,只是却全然拿不出一条有用的对策。
赵琦披着油布雨披,在府里四处巡视,几个长随挑着玻璃灯罩的气死风灯,走在他前面,为他照亮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他地宅邸,乃是道君皇帝亲赐,位于外城正南地南熏门内。紧靠着国子监和太学。他这两年便借着近水楼台的优势,结识了不少太学生,其中也颇有几个不得志地外舍生注2,被招揽去了东海为官。
今次暴雨,始建于后周,只在仁宗和神宗年间修葺过、已是老朽不堪的国子监,被洪水淹了三尺多深。几天下来,屋舍的墙壁都给雨水泡酥了,昨夜风起,一下坍了七八间,砸死砸伤十多人。
国子监的祭酒、教授们见情况不妙,连忙疏散太学生。附近五岳观、延真观、葆真宫一下被塞进了上千名太学生。而赵琦也开放府邸,接收了几十个相熟地太学生来暂住。
于路走来,一间间的房屋都探视过,借住他府中的太学生都已安顿了下来。赵琦为他们准备得十分周全,换洗衣物、洗漱用具、文房四宝都一应俱全,服侍的仆人也都恭谨。赵琦也便收到一路谢声。
赵琦暗自欣喜。平常时,除了一些受了他资助的贫寒士子。其他人都对他少有恭敬。他是质子,是东海臣服于大宋的象征。就算有个轻车都尉的勋官,也换不来大宋未来栋梁们地诚心一礼。
赵琦不喜欢国子监里的那些鼻孔朝天地家伙,他也不喜欢这座城市。他喜欢大海,喜欢那一望无际的感觉,喜欢微咸的海风,喜欢海船上那股子杉木和桐油的味道。
只是他知道,他现在是回不去的。虽然好面子的道君皇帝不会真的把他当人质拘在京中。但只要他地侄儿还没有被正式册封做东海国世子,赵文是绝对不会同意他回去,陈正汇也不会让他回去,而他的王兄也一样不愿在基隆看到他的身影。王家无私情,大宋太子与郓王为那张位子闹得水火不容,他的王兄把他当贼防着也没什么好奇怪。
想到这里,他意兴阑珊,方才因太学生们的道谢而带来的欣喜。已是无影无踪。转回身,也懒得再继续探视,直接向他居住的主院走去。
“三郎”府中一个都管,急匆匆地冒雨过来。
“什么事”赵琦问道。他已不是当年那个好虚荣的小孩子,虽然他是东海国地瀛洲侯,大宋的轻车都尉。但他还是让身边的人唤他三郎。用钱收买不到的人心,只要表示着亲近,却很容易拉拢过来。
“高掌柜来了”
快步走进后院中厅,三人正站在厅中等候。赵琦认识其中领头的高明光,本是与童贯联络的密使,而后又被调回参谋部,但一年前又被派回东京来,打着陈家商号东京分号大掌柜地名义,实际上是东海派驻在开封的职方司头子。两月前,他回基隆述职。算算时间。也该这个时候回来。
“这么大的雨,你们怎么进的城”略叙寒温。赵琦问道。现在开封府城门四闭,禁止出入,他很好奇三人是用什么办法混进城来。
“从东水关进来的。”高明光说着,丝毫不露口风。
“东水关”赵琦惊问道,“今天东水关上,那个通真达灵的林道士正奉了圣旨,上城厌胜施法止雨啊多少人看着,怎么可能混得进来”
高明光的两个随从大笑起来,一人笑道:“这多亏了高家哥哥,略施小计,就让一群役夫拿了棒子把他追出了三条街却。我们轻而易举就进来了。”
另一人边笑边喘:“聪明神仙注3这次丢了大脸。甜水巷的姐儿们都出来了,拿着脂粉盒子把他砸进了太庙。守太庙的张十五可真是得意了,平日里不是王公贵戚、不砸个几千几万贯,谁能一下见到那么多行首粉头”
“哦”赵琦望向高明光:“高兄弟竟然有如此手段”
高明光神色淡然,轻描淡写道:“只是说了几句话,传了点流言罢了”
“原来如此”赵琦点头。没在追问,也没必要再追问。他很清楚这高明光散布流言的水平有多厉害。
去岁宫中大火,烧毁殿宇五千余间,后苑广圣宫和宫女们居住地地方被烧成了白地,死伤无数。东京城中,很快便有传言说是道君皇帝想再修新殿,嫌拆了麻烦,直接就点火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