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对头,都有间谍在其国中。大宋联金灭辽的图谋虽号称密议。但在东京城中早就传遍了。辽国也早早地收到了消息。若非担心因此腹背受敌,耶律延禧也不会舍了脸皮。对东海平等相待。
“想必林牙也知道大宋为何会不顾旧盟:只为了夺回被石敬瑭割去地幽云之地。孤亦是汉人,河北河东是汉家故地,若能收归大宋,孤乐见其成。”赵瑜见耶律大石脸色突变,话锋一转道:“不过,大宋和大辽之间有百年和议,无故背盟,非正人所为,见利忘义,孤亦不齿。做商人的,最讲究信义二字,若轻言毁诺,败了名声,日后也没人会跟他做生意。孤行事也是如此,说孤粗鄙者有之,说孤好杀者有之,但说孤无信无义的,却一个也没有”
耶律大石拱手赞道:“大王为百名商人兴兵攻灭交趾的义举,纵是万里之外的北地亦有传颂。纵使鄙国七岁孩童,亦知南方海中有一信义之国。”
赵瑜哈哈一笑,厚着脸皮把耶律大石的恭维照单全收,故作谦虚道:“些微虚名,不足挂齿”
“大王即是重义如此,但为何对大宋背盟之举视若无睹金人肆虐辽东,涂炭生灵,大王又为何不肯对我大辽施以援手”
听到耶律大石如此质问,赵瑜微微一笑,他前面说的那些话,正是为了引出耶律大石这一句:“大宋背盟,孤甚不喜,女真残暴,孤亦厌之。但此时并非春秋,东海亦非五霸,大宋、女真之事,哪是东海管得了的孤只能向林牙保证,北地之事,东海会置身事外,绝不会助大宋和女真一兵一卒”说着,他叹了口气,“林牙勿怪,孤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瑜都这么说了,耶律大石哪能说不:“还请大王明示”
赵瑜沉吟了一下,方缓缓说道:“在孤看来,贵主天祚皇帝着实算不上明君,朝中更是奸臣罗列,若非如此,金人也不会如此势大难治。有如此君臣,林牙以为大辽还能坚持几年”
耶律大石猛然跳起,苍白地脸色转作铁青,若不是最后一丝理智让他保持冷静,他便是要转身拂袖而去。
赵瑜没有被耶律大石的愤怒动摇:“东海助不了大辽,但孤却能助得了林牙。如果大辽当真不支,林牙也没必要以身相殉所谓海纳百川,不论是汉人还是契丹人,都能在东海找到自己的位置,林牙尽可把此事告知亲朋好友”
耶律大石默然片刻,躬身行礼,决然道:“大王好意,外臣心领。但外臣生是大辽人,死是大辽鬼。耶律大石只会为大辽存续鞠躬尽瘁”
赵瑜又叹了一口气,这次是真的觉得很遗憾:“即使如此,孤也不会强求。林牙只要记得孤的心意就行。看在林牙的份上,日后契丹地商人只要拿着林牙的亲笔书信,便可到天津以半价购买重弩和铁甲。”
耶律大石匍匐在地,三跪九叩,“耶律大石多谢大王高义”
耶律大石蹒跚离殿,一直插不上话的赵文立刻发问:“二郎,半价买军器,你也忒大方了罢”
赵瑜笑道:“半价又如何二十五贯的重弩,一百五十贯的铁甲,对比成本难道还不赚吗薄利多销嘛我这么一打折,赚得会更多”
赵文摇头,不满意赵瑜的解释:“这些军器卖得太多,说不定北面的事情会多添变数”
赵瑜一口否定:“不可能的我们卖的重弩和铁甲只适合步战和守城。但以契丹人的步兵训练水平,见到女真骑兵就会一哄而散,卖给他们火枪也没用。若说守城,如果契丹人有决心死守,没有东海地重弩铁甲一样能守住,如果没有信心,有多少武器都没用我这是空头人情”
赵文不说话了,陈正汇却接着开了口:“大王是想招揽契丹人”虽然耶律大石现在拒绝了,但日后却保不准会回心转意。何况,东海半价卖他军器,招揽之意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辽国君臣不可能不明白,东海打算挖大辽墙角了。
“没错”赵瑜点头,“契丹败亡在即,但英雄豪杰却也不曾少,这耶律大石便是一例若辽主身边地大臣武将,能有他一半的能力和忠心,哪有金人出头地地方若日后有这些地头蛇相助,攻打白山黑水,直捣女真老巢也会容易许多”
注1:天祚皇帝是耶律延禧在位时的尊号,并非谥号,类似于赵佶的道君教主皇帝,所以可以在此时使用。
注2:金人欲与辽国和谈,声明了十项条件:乞徽号大圣大明者一也;国号大金者二也;玉辂者三也;衮冕者四也;玉刻“御前之宝”者五也;以兄弟通问者六也;生辰、正旦遣使者七也;岁输银绢二十五万疋两者八也盖分大宋岁赐之半;割辽东、长春两路者九也;送还女真阿鹘产、赵三大王者十也。其中前七项是正名,表明金国与辽国有着平起平坐的资格,而后八九两条,才是争取利益。名重于实,便是古代东亚国家外交的特点。
第四十三章交涉上
大宋宣和二年三月十二,壬子。
蔡攸冷眼看着赵瑜带领东海文武百官在他身前三跪九叩,面上却是庄严平静。罩着貂蝉笼巾的七梁进贤冠上的笔立,随着赵瑜的起拜,一摇一晃。
上岛后的十余天,蔡攸的心情从愤怒到愕然,再到恐慌,直至现在的冷然,也是如赵瑜头上的笔立一般起伏摇晃。
上国册封使团入国,藩国国主竟然避而不见,这是对宗主国最大的侮辱。轻慢上国使节的罪名,用来当作出兵征讨的借口,也是绰绰有余。蔡攸当日在宫门外没看到赵瑜出迎,便是拂袖而走,并不去理会陈正汇为他接风洗尘的提议。如果他不这么做,回京之后,御史台的言官绝不会放过他,他的政敌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随行的官吏并不是全是蔡系的人,根本瞒不过去。
不过他能做的也仅止于此,纵然怒火焚烧于胸,他也不可能立刻登船离开,毕竟赵瑜给了他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台南州旱灾,而使节团却久候不至,赵瑜只得先赶去巡视所以在住进东海人安排的驻地的时候,他只能幻想着当见到赵瑜后,好好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什么是上国宰相的威严。
但等他刚刚坐定,一份拜帖却如同一盆冷水浇到他的头上。大辽北院翰林承旨耶律大石的名字堂堂正正地写在拜帖之上,竟然用的还是道君皇帝亲创的瘦金体。蔡攸当时对着拜帖。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被从人提醒,才手忙脚乱的遣人把拜帖封还。
整整一夜,他都愣愣坐在房中,门窗紧闭的房间闷热难耐,但蔡攸现在却只记得当时透骨生寒、天旋地转的感觉,只觉得天都要塌下了来。东海竟然跟北朝勾结起来了大宋联金灭辽的密议,从一开始就有东海插足其中。若是此事被东海泄露给辽人,不知会平添多少变数。
那几天。他都一个劲地在独居的小院中打转,东海派来服侍地高丽和日本侍女都给他下令赶走,满脑子的浆糊,分不清一二三四。直到辽国的使节离开,他方从慌乱中冷静下来。当他开始对此事细细思量,却发现有许多值得怀疑的地方。
gu903();为什么辽国使节会这么巧在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