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衙之中,卢克忠早已置办下了洗尘宴,虽然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但好酒好肉还是管够。从镇中的青楼里找来歌伎,唱着周美成的时新小调。蔡攸食不甘味,与卢克忠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盘算着如何把郭立弄出来。
“想不到大战刚过,天津城中已经恢复了往日气象,监镇的治理之才果然名不虚传”蔡攸方才在城中经过时,已经看到各家商铺都打开了门面,金兵刚退,城外还没收拾干净,东海人就又开始做起了生意。
“少保谬赞了,此事与我无关,不过是劫后余生,百姓想尽速回归日常罢了”
“只是蔡某听说大金皇帝因为此战大败而大发雷霆,很快便要亲率二十万大军来御驾亲征,不知监镇有否对策”
“少保何苦诓我”卢克忠哈哈大笑,他倒没想到蔡攸为了占据谈判上的优势,竟然信口开河的胡扯:“金主阿骨打已是久病缠身,身体渐渐不支,看情形没有多久就要归天,如何还能亲征金国能兴起,多亏了这一个雄主,除他以外,女真虽多名将,但即位的吴乞买却不是能与阿骨打相提并论的明君。而金人兴起太快,根基未稳,若阿骨打一去,其国必然自乱。若不是看到这一点,我东海又怎么会不把金人放在心上”
蔡攸干笑了两声,他本还以为金人刚退,东海对外的联络尚未恢复,利用其消息不灵的机会,趁机沾点便宜,却没想到卢克忠对金国现状的了解,不在他之下,“大金与我大宋即将约为兄弟之邦,大金皇帝若是有个不测,我大宋也是要遣使祭拜,监镇还是不要随便出言诅咒”
悠悠的丝竹之声,从隔壁地镇衙,飘进郭立所在地院落。正厅之中,郭立与一人分主客而坐。那人尤是一副故辽的官服,四十多岁地样子,清癯的脸上却是满面风霜。其人姓李名石,是故辽南院翰林。现在投了平州,今次作为张觉的使者来联络。
“郭将军”李石苦口婆心地说着:“天津与我平州,南北相距不过两百里,快马一日可到,互为犄角之势。如今金人肆虐辽土,四处烧杀劫掠,天津前日幸免于难。日后却不一定能如此幸运。但只要有平州在后牵制,让金人难以专心攻打。天津便可安保无恙,而有天津在背后支援平州,平州也能安心对抗金人。这对你我两家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还请将军三思”
郭立低头喝茶,依然是一言不发。
金人不可能放弃平州,那是他们从辽东老家出入中原的通道,若是丢了这块地盘。日后出兵中原,要么从草原上绕道河东山西,走大同一路,要么走中京大定府,从燕山的居庸关、古北口入关,都得绕个大圈子。完颜阿骨打不是蠢人,张觉希图自立,那是狂妄而不知时事。等到金人上门,他自己就会醒悟,郭立根本没兴趣搭腔。
天津城中的职方司,对张觉的情报收集了不少。张觉是平州本地人,本是辽国的进士出身,耶律淳称帝时。他被封作辽兴军节度副使,与节度使萧谛里统管平州兵马。但不久耶律淳病死,张觉便暗中策动平州军队反叛,杀了萧谛里,自掌平州大权。
对于张觉其人,高明辉给他判了四个字守家之犬。言其无大志、无大略,只能看家护院,没有出平州的胆量。但对于平州地父老来说,张觉护家的作为有目共睹,有守护之功。因此也深得民心。人望甚高。
平、营、滦三州,共有五万壮丁。而张觉手上,又有一千精骑。这一千人,是平州军地主力,是张觉手上最核心也是最精锐的一支千人队,其装备都是百分百的东海制造,一人三马,配有一张重弩,一口宝刀,一领重铠,可以说张觉是当了裤子,才从天津镇把这些军器被配齐的。
仗着手上的精兵,张觉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至少他不甘心投降金人,同时也不愿投靠宋人,现在他听说金人在天津城下惨败,便派人来联络天津,希望依靠东海的力量来自保,但郭立并不会去趟那片浑水。
“郭将军平州若是有失,难道天津还能在南京道安安稳稳地把生意做下去吗保平州就是保天津啊”李石一口把冷掉的茶水灌下,再一次劝说郭立,他从来不知道,对着一块木头说话,是这么的费劲。
“平州之事,我东海不会插手。”郭立一口否决。侧耳听着隔壁的丝竹声音渐止,一片人声往西边的客馆而去,他便起身,“天色已经不早,贵使先去休息,有事明日再说”
不等李石站起来阻拦,郭立快步进了后厅,几个亲兵上前拦住了李石,半强迫的把他带到了西城的客馆。
李石垂头丧气的回到自己地院子,还没等他坐下,就看到两个身穿宋国官服的虞侯从隔壁院中出来。他连忙拉过院中的一个仆役,先强塞了几枚东海的金花钱,方问道:“小哥,隔壁的究竟是什么来历”
仆役挣了两挣,见挣脱不开,方无可奈何地说道:“那是大宋河北河东宣抚副使蔡攸蔡少保一行人,也是今天刚到。”
李石眼睛亮了起来:“蔡少保”
时间从宣和三年走到了宣和四年,宋金两国终于达成了初步协议,金人先交还燕京六州,而为了拿回这六州,大宋付出了大笔地金银财帛。不仅当初交给辽人的四十万岁币转给金人,同时还要每年把燕京一带税赋总计一百万贯付给金国。也就是说,比起辽国还在的时候,大宋给金国的岁币,整整增加了两倍还多。
燕云十六州再加上平、滦、营总计十九州的土地,到最后,竟只收回了三分之一。而这三分之一,城中的军民官吏都被金人强掳了去,宋人得到的却都是一些空城。不过被掳走的人口,对于童贯和蔡攸来说都是些细枝末节。只要得回燕京,其他琐碎杂事根本无关紧要。
而平州张觉接受了金国试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封官,但私下里仍与宋人暗中眉来眼去。而道君皇帝,也忘了刚刚与金人达成的盟约,暗地里挖起金国地墙角来。以富庶著称地大宋,比起劫掠为生的金国,对于故辽旧臣,往往有更大地吸引力。
对于南京道上的风云变幻,郭立和卢克忠看在眼里,却没放在心上,因为春天已经到了。
第十四章翻牌上
大宋宣和五年二月十四,戊戌。
战乱不休的宣和四年终于过去,在草原与汴京之间,大宋与金国的使者奔走于途,燕云各州的最终归属,双方还在不断的进行唇枪舌剑的争执。不过至少在表面上,随着辽国的覆灭,久违的和平终于降临到这片大地。
燕地的百姓在春雨中抬起头来,计算着今年的收成,头上的统治者究竟是谁他们并不在意,只要能过上太平日子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不过,他们这点小小的期盼,在这个时代,却也是种奢望。
就在元月时,宋金两国已经达成了协议,旧辽南京道中,所有的契丹、渤海、库莫奚等非汉百姓都已经被划归了金国,等待他们的将是长达数千里的迁徙。而实际上,不但是非汉异族,连汉人,包括南京道上的旧辽官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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