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万人的大寨,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攻破了。钟相一死,自然就不会有谁敢来救援了。或据寨自守,或逃窜远方洞庭湖西、势力第一的钟老爷都一战毙命,谁还敢再与靖安军来放对
相对于被王介训得灰头土脸的指挥官们,靖安四营的士兵则很开心的打扫着战场。一枚首级就是一分功劳,一个俘虏也是一分功劳。在靖安四营两千官兵的包围下,钟相寨中的近万部众,逃出去的寥寥无几。现在的寨子中,首级加上俘虏好歹有个七八千,平均分给给营中士兵,一个四等功应该跑不掉了。
四营的士兵,其中有许多还是出自江南旧时的州郡兵。当年江南军队的糜烂腐败和虚弱,他们都是记忆犹新。吃空饷吃到七成,连充门面的三成老弱病残都拿来当仆役,这样的队伍,在浩浩荡荡的二十万方腊军面前,自是被踩得粉碎。
但如今,他们遇上了与方腊出自同源的钟相,竟然能以一敌五,只一顿饭的功夫就将盘踞在硬寨中的贼人给打得灰飞烟灭。虽然心知已经早不是当年的废物,自家所在的军队更是当世无双,但今天发挥出来的水平仍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
这叫什么兵这叫什么寨一个冲锋,寨子竟然就破了
许多人不时的看看自己双手:什么时候,已经强成了这样
钟相大寨的主厅中,王介终于骂够了,嗓子也痛了起来,点起自家的参谋长,“去,去想办法联络岳都指他们,计划有变,请早做安排”
一天后的深夜中,岳飞终于收到了消息。为了联络他带领的这支主力,王介派出来的信使将随身携带五十支的信号烟火,几乎都放空了。
将蜡丸密信丢给参谋长萧清归档,对着幽暗深邃的大湖,岳飞狠狠的骂了一句。
他是在骂自己,自以为是,思虑不周,光想着漂亮的计划,却没正眼看一看敌人。
计划永远都是计划,仅仅是纸面上的东西。要想计划在战场上得以顺利实行,首先就要做到知己知彼,那是制定计划的最基本的环节。
陈伍、郭立之所以能成功,那是因为他们对完颜部的老对手太了解了,无论战力还是心理。而岳飞的这番谋算,却全建立在臆测之上,对钟相的战力不了解,对自家的实力也没有分寸。盲人骑瞎马,什么样的结果都不出奇。
料敌从宽,可这次实在是太宽了从时间上看,王介的行动远远赶在了杨幺派出来的信使前头。猝不及防下,一队犹疑之众,却碰上了一支虎狼之师,就算只动了动爪子,那支被吓破胆的老鼠,转眼就一命呜呼,也在清理之中。
丢人啊岳飞摇着头,军学首席根本不算什么,赵括当年不也是将击败了名将白起的父亲赵奢给堵得说不出话来,马谡在街亭之败前,也不是一样被武侯视作千里马一般看待。
真正的能力,只有在实战中才能显示出来。
名将不是纸上谈兵出来的,更不可能是天生的。在真实的历史上,岳飞初领兵时也有麾下军队只剩小猫两三只的情况。他曾归属过抗金名将、建立了八字军注1的王彦,但很快就因为不同意王彦的战略,而领兵自立。不过他在河北游荡数月后,军力不增反减,最后丢掉了所有的部众,不得不重归王彦麾下。
“鹏举,怎么办”
二营、三营的都指使此时已齐聚岳飞的座舰之上。原来的计划已然作废,新的计划必须尽快定下。要全歼贼军,要及时赶上半年后的大战,他们就必须在短时间内,定出新的方案。
岳飞叹了口气:“没有别的办法。兵贵神速,距钟相兵败不过一日,收到消息的寨子仍是少数,趁此机会,全力出击。将几个主要的大寨捣毁,余众则等日后剿抚并用,再行解决。”
计划失败,岳飞的威信又开始回落,两个都指使怀疑的问着:“他们不会跑”
“有决断之人毕竟是少数。谅那些贼人不把钟相寨一战的情况打听清楚,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地盘。这点时间的耽搁,对我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洞庭湖的战事其实小到无人关心,连赵瑜也把注意力放在了北方,主持辽西润州防御的王贵的身上。
不过王贵此时并不在润州,而是藏身于辽阳城外的一片树林之中。
数十名骑手牵着眼睛被皮罩罩住的战马,屏息静气的等候着。他们的身上、马上有着斑斑血迹,其中几人还扎着绷带,不过都是稳当当的站着,看起来伤得并不重。
王贵透过树阴,举着望远镜,看着两里地外架在辽阳城头上几根粗长的黑影。
“那就是女真人新铸的三千斤火炮”
“没错那就是完颜宗干主持铸造的神武大将军炮。”
“哪个夯货谁起的名字”王贵摇着头,“不看口径、倍径和射程,靠重量来衡量火炮威力,女真人的脑袋看来还停留在铸钟匠的水平上这样的对手,不足为虑”
注1:北宋末,南宋初,王彦在河北河东举兵抗金,他的部众因都在脸上刺上赤心报国﹐誓杀金贼或誓竭心力﹐不负赵王而得名为八字军。
第十四章硝烟中
一行人潜藏在树荫下。人人身披墨绿色的游骑夏季专用的连帽斗篷。连战马也披着一块墨绿色罩布。只要隔得稍远一些,便就只能看见一片浓绿,根本分辨不住树林、人马。
不过夏日树林中的蚊虫狠毒,一丛丛的蚊蚋如同一抹抹黑云,在空中嗡嗡叫着。王贵一行人头面上都被叮了不少下,红肿起来地方的连成了一片。若在南方军中,肯定要下发艾草,用来熏衣驱蚊。将领一级,甚至还有薄荷精油下发。可惜,北方军团就没这么好的条件。北地没有疟疾,被蚊子叮咬一下,也不至于影响战力,枢密院当然也不就会浪费这些钱财。
尽管被叮咬的浑身发痒,潜伏在树林中的游骑兵们,却仍一声不吭的忍耐着,最多用找块布将头面包起来,顺手抓一抓痒。没有一人出声催促一下正用着望远镜观察着辽阳城头上的王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