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条带着挠钩的搭板将三条船扣在一起,十几名巡检司官兵便接连跳了上船。几人站在船头,刀剑出鞘,几人却钻进了船舱中。
“谁是东主”刚落地,一个军官模样的中年人便在船头上大声问着。
青袍商人脖子一缩,向后退了两步,想躲在后面,却被船夫们一拉袖口,一起推了上来。
军官看了他两眼,摇了摇头。“要钱不要命的家伙等着被砍头罢”
下舱验货的士兵从舱口探出头来,惊喜的叫道:“都头,都是蜀锦”
“蜀锦”都头和士兵几乎是在欢呼。士兵们将声音压得低低的交头接耳。
“一日顶得三日粮,真是发大了”
“张西官、刘四一他们两队见了,可不得要流口水尽是蜀锦呐”
都头也是大笑着一挥手,“快,回港”
搭板收回,货船在两艘缉私船的监视下,亦步亦趋地跟着往夷陵港行去。
缉私所得等同于战利品,照规矩按三三四分成。公库三成,军官三成,士兵四成。这两月,大批的缴获,让驻扎夷陵的巡检司船队日夜不息的巡视江面,连只水鸟也不放过。
夜幕之下,隔着车帘,王有义带着两个随从正望着港口中兴致高昂的一众缉私士兵。
一个随从笑道:“以利诱之,果然是比强令更有用。”
“就怕他们吃习惯了日后改不了。”另一个随从老成持重,却担心日后这些巡检司缉私队的成员连正常行商也不放过。
王有义却不担心,商道是国之根本,呵护都来不及,又怎会容着赤佬们肆意妄为:“有宪卫司看着,不会有大碍。何况等此间事一了,这些兵都会被调走。蜀道商路还会改回由地方监察。”
“不知蜀中情况怎么样了早点完事,也可安心回禀总掌了。”老成点随从又道。
王有义冷笑:“荆湖这里盐价都涨到三百文一斤,蜀中又能好到哪里去”
盐铁专营起自于管仲的官山海之政。齐国近海多山,盐铁资源丰富,管仲为相齐国,收盐铁为国有,齐国由此而富强。春秋首霸,九合诸侯,其来有自。
从那时开始,盐业专卖变成了治国策略的主流。尤其到了宋时,不仅盐、茶、酒、矾一体由官府专卖,百姓交税时都要被强逼着贴钱买官盐不但强买,而且强卖
不过碍着官府身份,官盐的价格始终还维持在百姓们的承受线上。何况以此时官府的控制能力,私盐也禁绝不了。官盐、私盐互为补充,荆湖两路的食盐价格始终没有超过四十文一斤。
但赵瑜建制、赵构自立,荆湖的官盐断绝了来源,私盐价格便一下涨到每斤一百四五十文。而等到夷陵水道被封,盐价更是腾地窜升到三百文一斤。这个价位一直维持到八月中,南京的政事堂诸相公听说了此事,急调海盐入荆湖,方才回落到如今的四十文一斤。
商人从来都是利字当头,无商不奸的说法并非污蔑。海盐西来之前的两个月,不但荆湖的盐商处于丰年的狂喜之中,连隶属于楮币局和三大钱庄体系的商人,也在其中掺了一脚盐价腾贵之事他们不敢不报,但中间做些手脚,将紧急情报归入普通情报,顺便拖上两月,这事他们却敢做了出来。上百万贯的收入到手,没人会去在意荆湖百姓连吃了几个月的淡食。
“荆湖盐价涨,蜀中盐价必跌。赵开发行盐引茶引,是改以盐、茶为封桩钱。只要蜀中盐价继续跌下去,盐引的本金就会越来越不值钱。”
王有义用战船将夷陵水道强力封锁,大宋商品经济发达,各个地区互相依靠,互通有无。蜀中出路被短,蜀地井盐无处可去,价格自然会暴跌到底。
看你怎么办王有义冷嘲着还没有见过面的对手。
夷陵的印刷坊正一版一版的印刷着盐引和茶引,四色套印,与发行的金票有几分相似。这本是南宋后期发行的交子才使用的技术,不过赵开为了防伪,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印刷工匠
但王有义也不是没有头痛的地方。在蜀中,伪钞的分销商已死绝了大半。新印出的交引堆积如山。要想运入蜀中,对付赵开,必须借助新的力量。
“走。”王有义收回视线,一拍马车的厢壁。
车夫回头,透过身后小窗问道:“掌事,去哪里”
“大狱”
夷陵的监狱就如其他州县的大狱一般无二,一扇大门之后,内里黑暗无光。幽深如同地狱,还有股说不出道不明的臭味,窜入鼻中直冲囟门。
王有义皱着鼻子,在典狱孔目的陪同下走到一间牢房外。一盏玻璃提灯将牢房中的情形照见王有义的眼中,七八步大小的牢房内,横七竖八的躺着二十几名走私犯。
自从一个月前,王有义骤然将商路封锁的等级调整到最高一级,所有走私商人的结局,都是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度过漫长的时光。等待他们的,本应是菜市口上的一刀,绞刑架上的黑索,但王有义现在却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
站在用小腿粗的木桩榫铆起的牢门前,王有义清了清嗓子:“诸位”
gu903();只有三五个人抬起头来,多日的苦熬,不仅磨去了所有的体力,甚至还让他们失去了求生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