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远你跟赵开说,当初是他自己下的军令状,没人逼他。如今不论蜀中如何,三千万贯他一分都别想少。否则本相自会拿他的人头来一试军法”
张浚无奈应下,但心中却是在叹气,赵开这是撞到朱相公的气头上了,算他走了背时运。可怜赵开还在给他的私信中还说了如今一日交引的币值低过一日,要他上缴八千万贯都没问题就是买起东西来,抵不得原来的八百万贯。可这话若是让朱胜非听见,赵开就真的就要大吃苦头了。
发了一通火,朱胜非终于消了气,而心情平复后,却也不提赵开了。他自己也清楚,方才说得仅仅是气话罢了。就算赵开再怎么错,那也是建炎朝中唯一堪用的理财大家,无可替代的重臣。若是真的完不成任务,少不了要惩戒一番,可到最后还是得让他戴罪留任,不然这练兵的钱粮又能从哪里来
就算再怎么头痛,要朱胜非和张浚处理的政务也不会因此减少。京中遭灾,按旧例宰相必须值守政事堂中,同时灾情都是要一日三报,向天子回复。朱胜非和张浚两人花了两个时辰将推在案头的文书一一批复,便一同起身去宫中面见天子。
城内城外积雪成灾,幸好宫室却未有损坏,当两名宰相入宫觐见赵构的时候,正有许多宦官和侍卫挥舞着将铁锹将道路从雪地中清理出来。宫室之前的阶梯上,还有一个穿着青色公服的瘦高宦官,在那里指手画脚,昔日金人破东京,立赵琦为帝,将皇帝、嫔妃一起掳走,而宦侍们却仍被留在宫中,赵琦也从未使唤过他们。等到赵琦退位,曾有官员打算将他们改派去南京服侍洪武皇帝一家。宫廷内的各种习俗规矩他们都有熟习,许多官员都觉得应该让服侍赵瑜的异族阉宦们好好向他们学习一番。
不过赵瑜为了能睡得安稳一点,却是一个也没有收留,只命赵琦将他们就地安置在东京城外的几间寺庙中那也是旧时许多宦官们的终老之地。但能甘心与青灯古佛作伴了此残生的宦官几乎一个也没有,除了少数有积蓄的大貂珰,其余大多便西入关西,奔走于赵构宫中。
赵构身边的内侍如今以康履、曾择两人为首,此二人都是康王府的潜邸旧臣,极得赵构宠信。不过两人都是爱弄权的奸佞,以朱胜非为首的宰执都看他们不顺眼,只是一时隐忍不发罢了。
现下在朱胜非和张浚眼前指挥扫雪的内侍,正是东头供奉官康履。他见着两位宰相同来,连忙迎上前。
朱胜非也不理他,任康大珰在脚前叩拜。张浚等康履行了礼后,便道:“去跟官家说,臣朱胜非、张浚求见。”
康履没移步,却道:“官家正在宫中接见外臣,还请两位相公稍候。”
朱胜非和张浚对视一眼,这事他们怎么不知道。朱胜非问道:“官家见得是谁”
宰相相问,康履哪敢隐瞒:“是小姚太尉”
“姚平仲”张浚失声叫道。
康履点点头,脸色一阵疑惑,不知张相公为何如此惊讶。
但朱胜非和张浚心中却如有惊涛骇浪。姚平仲领军驻守陕州,防守函谷关,那是关中的第一道门户。眼下逆贼赵瑜领军就要到东京了,姚平仲这个主帅不在函谷关加强防线,冒着暴雪跑回来作甚为何又不通知他们两人为将者私离值守,若是给不出一个正当的理由,就算立时斩了他,姚古也说不了半句闲话。
两人在殿门外肃立静待,心里却在不断推测着是姚平仲此行却是为了何事等了近半个时辰,殿门打开,身材高大的姚平仲倒退着走了出来。
等离了殿门,他一回头,却见朱胜非和张浚就在眼前,连忙跪下行礼。不过等他站起后便告辞离去,没有透露半句为何回返京兆的缘由。看着他的背影,朱胜非和张浚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但天子在殿中等候,两人也不便留下他追问。
通名殿中,两人趋步上前。在天子面前依礼赞拜,听见平身后抬起头来。只见高高在上的赵构,他的神色却是少有的轻松。
“朱相公、张卿家,如今京兆内外的灾情如何”
这句话,赵构竟是在笑着问的
第二十七章天子下
兴庆府。
西夏国都。
西夏自立国以来。与东邻宋国和战不定。不过国都兴庆府,却自始至终没有遭过兵火。城内宫室、城池规模浩大,庙宇处处,各色建筑式样,皆仿自东京城的模样。而城中的百姓,装束打扮也是胡汉参半。尤其是官吏,多是穿着汉家的服饰,宽袍大袖,与汉人无异。
在如今的西夏国君青天子这是党项人对夏国皇帝的称呼嵬名乾顺登基前,城中到处都是秃发留辫的男子。当时秉国的梁太后、梁乙埋兄妹,作为胡化的汉人,很清楚汉礼对西夏这种蛮族国家的威胁,所以大肆提倡胡俗。但乾顺登基后,却是倾慕汉家文化,解除了秃发之禁,并仿汉家制度,建立学校,制定官制,将半部族半封建的政治体制逐渐转变成一个君主集权国家。他几十年的作为,都是一副明君作派。
而近来乾顺又趁东边大乱,趁势起兵将几十年来被攻占的土地全数夺回。国中的声望如日中天。文武两班的臣子也陆续上疏,给嵬名乾顺上尊号、献祥瑞。
除了开国的景宗皇帝嵬名曩霄李元昊外,西夏国历代国主中最有权威的青天子嵬名乾顺依宋人的叫法是为李乾顺今日正安坐于殿中,一张南朝澄心堂的熟宣铺在身前桌面。玉竿狼毫拿在手中,正一丝不苟的书写着。
乾顺一边奋笔疾书,一字字蝇头小楷跃然纸上,却都是金刚经中经文,可每一个字却都是猩红欲滴,闪着血光。党项笃信佛教,乾顺也不例外。虔诚信徒抄写经文,多有刺血入墨的做法。而嵬名乾顺今次书写金刚经,则是不掺墨水,尽数用鲜血来写。
不过乾顺却也不是用自己的血,天子自伤御体,并非什么幸事。真正不时在砚台中滴上一股鲜血的,却他刚刚纳入后宫的任妃。
任妃是静州防御使任得敬的女儿。任得敬刚刚归降不久,原是宋国西安州今宁夏海原通判,几个月前夏军攻下西安州,任得敬投降后便将才十六岁的女儿献了上来。任妃年轻貌美,婀娜多姿,有着汉家女子特有的柔媚。而最要紧,是她有着党项女子所没有的才学。红袖添香,展纸研墨,一起讨论诗词歌赋,这是乾顺在其他嫔妃身上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就是他的另一个汉人嫔妃曹妃,也是与党项女子一般的胸无点墨。
鲜血用得很快,每写出五六字。便耗尽了任妃滴在砚台中的鲜血。这也是为防血液干涸,并不敢多放血出来。任妃见着砚中血墨将尽,便又拿起一柄金刀,便要在伤痕累累的掌心处划下,乾顺放下笔,将任妃莹润如玉的小手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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