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中石慢慢闭上了眼,坐在那里,一副并不寄希望于方孟韦表态的样子。
方孟韦猛地站起来,压低了声音:“崔叔,我只说一个条件,你做到了,我拼了命也保你”
崔中石慢慢睁开了眼。
方孟韦:“我大哥是个性情中人,更是个难得的好人我只要求你今后干任何事都不要再牵连到他他平安,我就保你平安崔叔,今天我们说的话到此为止,你明白我明白就行了,最好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说完就大步向门外走去。
方步亭坐在谢培东不久前坐的那个地方,戴着耳机,闭着眼在专注地听。
谢培东默默地站在门边,关注着门外。
方步亭已经听完了方孟敖和何孝钰所有的录音,慢慢睁开了眼,取下了耳机,在那里细细想着。
谢培东走了过去,望了一眼方步亭,接着走到他背后。
就在方步亭座椅背后推开的壁橱一台窃听器,两盘磁带还在转动着
谢培东按了按钮,磁带慢慢停了。
方步亭:“先不急着关。”
谢培东停下了手,壁橱仍然开着,窃听器仍然露在那里。
谢培东走到了方步亭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前坐下了。
方步亭:“对孟敖和孝钰这番交谈你怎么看”
谢培东:“先说能肯定的吧。”
方步亭点了下头。
谢培东:“孝钰这孩子肯定还不是共产党。”
方步亭点头,脸上难得有了一丝欣慰的神情。
谢培东:“下面就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了,可能跟行长的判断会有些不同。”
方步亭:“都同了还要你说干什么”
谢培东:“那我就直陈陋见了。行长,孟敖也不可能是共产党。”
方步亭:“何以见得”
谢培东:“他要已经是共产党,还急着找什么共产党您也都听到了,孟敖这孩子不会装假。”
方步亭往椅背上一靠,摇了摇头。
谢培东:“那我就看不出什么了。”
方步亭:“你还是老实了点。怎么不想想孟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问共产党”
谢培东:“为什么”
方步亭:“曾可达的话起作用了,孟敖在怀疑崔中石,怀疑他不是共产党。”
谢培东低头沉默了。
方步亭:“下边该怎么办”
谢培东又抬起了头:“那就不要让孟敖再跟崔中石接触。”
方步亭这才又点了头:“崔中石是不会再主动跟孟敖接触了。可挡不住孟敖会去找他。好在徐铁英以北平警察局的名义看住崔中石了。当然不是因为怀疑崔中石是共产党,而是为了盯着他要那20股份前方的仗不用打,后方已经败了。这个党国啊”沉默了少顷,他又戴上了耳机。
戴上耳机后,方步亭这才又对谢培东说道:“把昨天晚上崔中石和徐铁英的谈话再放给我听一遍。”
“好。”谢培东又走向了壁橱,开始倒磁带。
燕南园何其沧宅邸一层客厅。
何其沧因常年落下风湿,夏天也经常是一床薄毯盖在膝上,现在依然坐在刚才见方步亭的沙发上,却露出爱怜的目光,移望着面前那个忙活的身影。
梁经纶在给他调热水,正把手伸进那只泡脚的木桶试水温。
水温正好。梁经纶提着木桶走到了老师面前放下,又蹲下身子帮他掀起薄毯折搭在他的腿上,慢慢帮他卷上了裤腿,轻轻帮他脱了鞋袜,捧起他的一只脚放进了木桶,又捧起另一只脚放进了木桶。
梁经纶:“水烫吗”
梁经纶一笑,也很像一个孝顺的儿子,接着便有轻有重地给他搓按着两腿。
和往常一样,这时何其沧和梁经纶都不说话,老的目光,少的双手,都像春风。
“今天学生们没有被抓的吧”何其沧问起了白天的事情。
梁经纶:“全国各大报纸都在报道,他们也不敢不收敛了。”
何其沧:“国已不国了。你没有去吧”
梁经纶:“没有去。各大学去的教授不多,听说都在商量着联名上书。不只是东北的学生,北平各学校的师生也已经好些天买不到配给粮了。抗战苦了八年,抗战胜利了还在受苦。先生,听说财政部在酝酿什么币制改革,你和王云五部长是同学,能不能真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币改方案”
何其沧目光严肃道:“这种时局,有什么切实可行的方案能够改革币制你也是研究经济金融的,你认为改得了吗”
梁经纶:“难。可也不能看着法币一天天变成废纸。今天的物价已经涨到两千三百万法币一石粮了。百姓活不下去,许多公教人员也都活不下去了。”
何其沧:“你回来前方行长来过了,也提起过这件事。”
梁经纶:“他也提到过币制改革”
何其沧苦笑了一下:“他是央行的人,最清楚国民政府的家底,拿什么来搞币制改革”
梁经纶:“那他是什么意见”
何其沧:“希望我帮他拿一个币制不能改革的方案。”
梁经纶抬起了头:“先生,我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您不要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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