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竟是梁经纶显然是从自己院内刚离开不久。
何宅一楼客厅。
“梁教授不在也请你将我的话转告他。”方孟敖已经站到了客厅门前。
何孝钰开门的手又停住了。
方孟敖:“梁教授是我敬佩的人,我们稽查大队很希望得到他的帮助。”
何孝钰:“我一定转告。”
方孟敖:“还有一句要紧的话,木兰爱上他了,可是不能爱上他。”
何孝钰倏地转过了身,紧望着方孟敖。
方孟敖:“我没有别的亲人了,只有一个弟弟。他现在那个警察局副局长是配相的。其实他很可怜,他很爱木兰。”
何孝钰的目光又迷蒙了,这个组织发展的特别党员怎么看怎么不像
何宅二楼何其沧房间。
窗前,何其沧的脸突然亮了,是被离院门约三百米处两个突然打开的车灯照亮的
接下来的情形让他不敢相信
他亲眼看见,梁经纶走到了车灯前约五米处站在那里,接着车上跳下两个人,一左一右扭住了他的双臂
梁经纶被拖着,很快被塞进了那辆车
那辆车十分疯狂,往后一倒,压倒了一片路旁园工栽修的灌木,车速不减,一百八十度滑了个半圆,向校门方向驰去了。
何其沧看清了那是一辆警车
何宅一楼客厅。
“何伯伯。”竟是方孟敖先听见了二楼的脚步,发现了站在二楼楼梯口的何其沧。
“爸”何孝钰惊望着父亲。
何其沧的脸从来没有这么难看,扶着楼梯,脚步也从来没有这么急促。
何孝钰立刻迎了上去,搀着他的手臂,却没有减缓他的步速。
方孟敖也看出了何其沧的异样。
何其沧径直走向电话,抄起话筒拨了起来,手在微微颤抖。
“爸,怎么了您这时给谁打电话”何孝钰更惊慌了。
何其沧没有理她,话筒紧贴在耳边。
何孝钰的眼睛,方孟敖的眼睛,何其沧耳边的话筒
因是深夜,话筒里的声音很清晰,能听出十分傲气:“北平行辕留守处。你是哪里,什么事情这个时候打电话”
“我找李宗仁”何其沧的声音竟如此气愤,“叫他起床,接我的电话”
方孟敖和何孝钰的目光惊疑地碰在了一起。
话筒那边的人语气也和缓了许多:“请问您是谁”
何其沧的声音依然很激动:“国府的经济顾问,我叫何其沧”
话筒那边的声音:“原来是何校长,失敬。能不能够请问,如果不是十分紧要的事,明早六点打电话来”
何其沧的情绪稳定了些:“不紧要我现在会打电话吗”
话筒那边的声音:“那能不能请何校长告诉我是什么事情,我好请示。”
何其沧情绪已经控制住了,语气却仍然气愤:“刚才,就在我的家门口,我的助手被你们的警车抓走了”
何孝钰的眼惊大了
方孟敖的神情也立刻凝肃了
话筒那边的声音:“何校长,请告诉我您助手的姓名,有没有职位。”
何其沧:“梁经纶,燕京大学经济系教授。”
话筒那边的声音:“明白了。何校长,可不可以这样,我先向李宇清副官长报告,请他来接您的电话”
何其沧沉吟了片刻,答道:“可以。”
方孟敖打开了水龙头,洗手:“何校长,您看清楚了是警车吗”
何其沧拿着话筒,并没有看他,当然不会回话。
方孟敖也并不尴尬,转问何孝钰:“木兰是不是说她被孟韦关在家里”
何孝钰望了一眼父亲,只点了一下头。
方孟敖大步走了出去。
真正的大门,真正的大石头狮子,碘钨灯,探照灯,泛蓝的钢盔,泛蓝的卡宾枪
国民党北平警备司令部是北平市真正最阔绰的衙门。前身曾经是袁世凯的总统府,后来又是段祺瑞执政府。抗战胜利,国民党接收北平成了十一战区长官司令部并北平警备司令部。十一战区撤销,北平行辕成立,李宗仁不愿与蒋介石嫡系的警备司令部合署办公,将行辕设在中南海。偌大的一座前执政府便让警备司令部独占了。
半夜了,军车、警车、摩托车还呜呜地开进去,开出来
这间高有五米、大有一百平方米的办公室就是当年袁世凯御极、段祺瑞执政的地方。
陈继承的大办公桌靠墙对门摆着,面前是一大片长短沙发,沙发后面靠着墙是一圈靠背座椅。当然靠背最高的还是他办公桌前那把座椅。他喜欢坐在这里开会,把那些可以抓人杀人的人叫到这里来,居高临下听他们说谁该抓谁该杀,然后自己说去抓谁去杀谁,这时便会有一些袁世凯的感觉,或是段祺瑞的感觉。这很过瘾。
近一个月来陈继承坐在这里却一直焦躁,他的司令部西边就是和敬公主府,原来准备安排给国防部预备干部局稽查大队住,不料被方孟敖大队让给了东北学生,日夜喧闹,声声入耳,竟不能去弹压。忍了又忍,今天不能忍了。
下午,他在这里向蒋介石告了御状,报告了李副总统、傅总司令还有国防部调查组种种暧昧举动,圣意竟然也很暧昧,电话那边只偶尔发出浓重的奉化口音“嗯,嗯”。唯一让自己安慰的是,提到有共产党在煽动学潮时,才终于听到了那一声“娘希匹”指示非常明确,共产党要抓
行动是天黑后开始的。行辕的人不能叫,剿总的人不能叫,面前的沙发座椅就显得有些空空落落。因此陈继承的兴头便没有往日高,闭着眼坐在那把高椅子上,反复回味下午给总统打电话的情形。
桌上的电话铃声吸引了陈继承的眼睛,他从五部电话机中看出了是第二部电话在响,于是便有意不急着去接。
一直陪着他默坐的那些人便都望向了那部电话。
有资格坐在沙发上的只有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