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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无战事 刘和平 2272 字 2023-10-08

”谢木兰的腿这才能动了,走到门边才突然想起应该跟大哥打招呼,仓忙回头:“大哥,我去了。”

方孟敖最不愿看到她这种慌乱的掩饰,便不看她。

谢木兰迈门槛时被绊了一下,那本书、那支笔都从手中甩了出去,想去扶楼梯,还是跌倒在门外。

这回梁经纶被窘住了

想过去搀她,却有人家大哥在。

他飞快地望向方孟敖。

方孟敖也早已转过头来,站在那里一动没动,但见他笑对依然撑在门外的谢木兰:“你看,又摔跤了吧。小时候摔跤大哥怎么说的”

大哥突然说出的这句话,居然这样神奇

谢木兰立刻站起来,没有了刚见大哥时的那种惊慌,也没有了突然跌倒时不想起来的尴尬,回头那一笑让两个男人都为之心碎

“想起了没有”方孟敖的笑问稳稳地托住了站在那里的小妹。

“想起了。”谢木兰望着大哥,不掩饰眼眶里还有泪星,答道,“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答完,用笑容回应着大哥的笑,却没有看梁经纶。

方孟敖大笑起来,望向梁经纶:“还有好些事梁先生不知道,我们家从小就把木兰比作花木兰。她自己也当了真,才几岁就跟我约好了,长大要跟我一起去投军打仗。抗战那几年,跟日本飞机交火,好几次我都想象副手是她,可惜不是她。”说到这里,他笑着等梁经纶的反应。

梁经纶只得做沉思状。

一天之内,清早跟当父亲的方步亭过了一招,梁经纶已然十分难受。现在,跟这个身份经历都十分传奇的儿子又碰上了,没想到会如此难受。他突然感觉到,自己最害怕的不是共产党学委,不是共产党城工部,也不是国民党内那些容不了自己的人,而是这个将要紧密合作的方孟敖。再艰难应对也得执行好建丰同志的指示,走一步是一步吧。

抛开念头,梁经纶终于找到了应该有的笑容,答道:“木兰在学校里也是有名的体育健将,抢篮球时摔了跤也不肯丢球。”

谢木兰能够望梁经纶了,那种刚才还只有大哥独有的依赖,又出现在望梁经纶的眼神上。

轮到方孟敖笑得难受了,眼前这个小妹,他说不上来是心疼还是生气;身旁这个男人,他说不上来是憎恶还是可怜。

可怜的目光还是照射在了谢木兰身上:“孝钰还在等你呢。”

“嗯。”谢木兰这一声答得如此漫然,又望了一眼梁经纶,下楼时已经完全不像平时的木兰。

方孟敖不再看下楼的谢木兰,转身从墙边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随手翻开。

梁经纶走到门边,想去关门。

“不要关门。”方孟敖的背后仿佛也有眼睛。

梁经纶怔在那里,看见了门边垂着的电灯拉绳开关,掩饰道:“需要开灯吗”

“不用。”方孟敖依然背对着他,“我的视力很好。”

梁经纶无法再开口了,慢慢转过了身子。

方孟敖在那里看书,梁经纶只好看他的背影。

曾可达住处内。曾可达对着话筒刚才还是警觉,现在已经声色俱厉:“住嘴我叫你不要说了,没听见吗”

方孟敖从西南防线突然折回,突然去见梁经纶,这时才报到曾可达这里,曾可达也惊了。

听对方停了声,又急问道:“你是在哪里打电话外文书店吗”

“没有不会的,可达同志。”对方语速没有刚才急迫了,因此非常清晰,“何孝钰和谢木兰就在外文书店一楼,我们不敢进去,现在是找了一处安全电话向您报告,因此耽误了十几分钟”

曾可达脸色缓和了些,眉头接着皱起来:“什么何孝钰和谢木兰在一楼方孟敖是怎么进的外文书店,不是还有方孟韦吗”

对方话筒里的声音:“是。开始是方孟敖和方孟韦两辆车来的,在燕大东门外两百米处就停下了。方孟韦好像跟方孟敖发生了争执,生气走了。接着方孟敖突然进了外文书店,何孝钰也跟着跑进了外文书店现在方孟敖和梁经纶在楼上,何孝钰和谢木兰在楼下。我们也不能进去,楼上说什么不知道,楼下说什么也听不清。报告完毕,可达同志。”

真是一团乱麻

曾可达的目光陡地望向桌面上那本孔雀东南飞。

话筒犹在耳边,曾可达已经走神了:“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为什么挑这两个人呢”

话筒那边当然不懂,只好急问:“可达同志,可达同志。请您把刚才的指示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楚”

曾可达蓦地从沉思中醒过来,说道:“没有听清就好。跟你们再重申一遍,我没有那么多指示,守在门外,有情况只许报告,没有我的指示谁也不许进外文书店的门这回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可达同志”

曾可达将这部电话搁了,目光立刻转向旁边那部直通南京的专线电话,想去拿话筒,又收了手,焦躁地走到门口,开门:“王副官”

“到”

暮霭中,走廊对面立刻传来了王副官的应答。

曾可达:“立刻架电台,接通二号专线。”

外文书店一楼已经很暗了。

谢木兰下楼后,何孝钰跟她一直没有说话,两个人静静地坐在阅览桌前,关注地听着二楼的动静。

谢木兰终于忍不住了,轻声说道:“怎么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何孝钰站起来,开了灯。

外文书店用电也是燕京大学的线路,美国专供的柴油,发电不需节约,一百瓦的灯照得房间好亮,一直漫向楼梯,漫向二楼的房门。

何孝钰回到桌前已经拿了两本书,将一本轻轻地递给谢木兰,坐下后再不看她,开始看书。

一楼的灯光漫了些进来,方孟敖站在二楼房内书架前翻书的背影清晰了许多。

方孟敖就在等他开口,捧着书慢慢回过了头,像笑又不像笑:“一部二十四史从何说起呢”

梁经纶不知怎么答这句话,只望着他,眼中有意无意露着一丝茫然。

方孟敖:“对不起,我平时不这样说话,这句话也是从我那个父亲那里学来的。”

“我理解。”梁经纶不能再“茫然”了,“历史嘛,谁也不能忘记。”

方孟敖:“是呀,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嘛。”

梁经纶倏地盯住了方孟敖的眼:“方大队长也知道这句名言”

从楼下漫来的微弱光线中,方孟敖那双眼偏就如此的亮:“知道,列宁说的嘛。”

“你看过列宁的书”梁经纶露出好奇的样子。

“看过列宁的书很奇怪吗”

梁经纶只望着他,等他说下去。

方孟敖见他不答,把书偏移向门口漫来的灯光,翻看着,又突然问道:“你这里有这些人的书吗”

王副官房间的电台前,“通了。”王副官戴着耳机已然满头大汗,望向曾可达。

曾可达站在电台前点了下头。

王副官便去拿桌上的文稿夹和铅笔。

曾可达:“不要记了。”

“是。”王副官立刻收回手,握好了发报机键。

gu903();王副官敲击机键的嘀嗒声同时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