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派来报应我。”
曾可达停下笔,抬起头,发现方步亭并没有叫他回答的意思,只好又赶着把后面的话记完。
方步亭接着说道:“我那个小儿子惦记他大哥,请我的一个下属不时去看看他,捎点儿东西,兄弟之情而已,硬被你们办成了一个共产党的案子。现在崔中石不明不白死了,又弄出个假共产党梁经纶来套我那个傻儿子。曾督察,你刚才问我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候去找那个梁经纶,点出他的身份。我也请你帮我问问经国先生,哪个父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安个共产党的罪名,杀了一个又弄出一个,最后谁都可以用这条罪名来杀他,却不管不问如果经国先生不好回答,我可以直接写信托人转给蒋中正先生。他是总统,也是父亲,请他教教我,遇到同样的问题,他会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曾可达在他说到蒋经国那几句时已经停了笔:“方行长,我能不能做些解释”说到这里他望向了谢培东,意思请他回避。
谢培东慢慢站起来。
方步亭立刻瞪着谢培东厉声说道:“你是他姑爹,也是父辈晚辈的事,自己不管,倒让旁人去管”
谢培东只好又慢慢坐下了。
方步亭转望向曾可达:“曾督察,你是受经国先生的委托来找我,还是代表你自己来找我”
曾可达愣了一下:“是受经国先生的委托。”
方步亭:“那就不要解释。我现在是在给经国先生表达我的意见。要么你把我的话完整记下,要么我们结束谈话。”
曾可达只能又拿起了笔:“明白了。方行长请接着说。”费神记忆刚才没写的那几句话,开始补写。那份好不容易修来的淡定此时在笔头竟又艰涩了。
天空已经大白了。稽查大队营房的大门洞开,方孟敖和他的飞行大队都进了营房内,只让那个青年军营长和马汉山整顿人马。
三车鱼龙混杂的人马,显然来自三个不同的路数,一车人一个方阵,站在大坪上,每个方阵都有一个头儿,站在队伍前。
李科长和王科长心里又打鼓了。马局长被抓走,他们顿觉群龙无首。马汉山突然回来,他们又觉有的罪受了。二人闭着嘴站在他和那个营长身后,只望马汉山把事情一肩扛了,最好是完全忘记他们。
马汉山哪里会忘记他们,也不回头,只举了一下手,往前一挥:“你们过来。”
李科长望着王科长,王科长望着李科长,还指望马汉山不是叫他们。
马汉山不吭声了,李、王二科长但见前面那百多号人都齐刷刷地望着他们,这才知道赖不过了。王科长轻声问李科长:“是叫我们”
李科长也就只会欺负王科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装聋作哑”绷着劲自己先走了过去,走到马汉山身边大声喝着王科长:“还要马局请你吗”
那个王科长真是慢得不止半拍,这时才急忙走了过来。
“我不在,你们辛苦了。”马汉山竟然十分和蔼。
李、王二科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又对望了一眼。
马汉山:“还得你们辛苦,犒劳都准备了吗”
王科长不敢接言,李科长敏捷些,立刻低声问道:“马局,发美元还是发银元,每人多少,让王科长立刻回去取。”
马汉山终于盯上他了:“美元能吃还是银元能吃饿兵能打仗吗”
原来是要给这一百多号人开餐,大清早的在这个兵营哪里弄去李、王二人真愣住了。
马汉山居然还是没有骂他们:“立刻打电话,把三号仓库里的罐头、饼干拉一卡车过来。”
李科长是社会局借调的,这回倒是真不知情了,望向王科长。
王科长轻声答道:“局长,三号仓库是您亲自管的,只您有钥匙。”
马汉山:“打电话给周麻子,传我的命令,把锁砸开,立刻运一卡车过来。”
王科长这回真明白了:“是。”立刻向大门岗门卫室走去。
方邸二楼行长办公室里,曾可达将前面记的话双手递给方步亭:“方行长请过目,我记的话有没有不准确的地方。”
方步亭没有接:“培东,你眼睛好些,你看看。”
谢培东接过那一页纸,飞快地看了:“都是原话。曾督察,耶鲁大学的耶字,是耶稣的耶字,右边不是禾字,是个耳刀旁。”说着递了回去。
曾可达接过记录纸:“我马上改。”
“不用改了。”方步亭终于笑了,“可见这次曾督察是带着真诚来的,那就彼此都真诚吧。请接着记录。”
曾可达又认真记录了。
方步亭:“币制改革,发行新的货币是山穷水尽的举措。可当下的中华民国,币制不改革是等死,改革了也未必能活。我方步亭既然在二十年前就选择了帮这个国民政府,现在还愿意不改初衷。别人怎么干我管不了,在平津我愿意配合,还能够调动我的资源,请美国的朋友多给些援助。”
曾可达记得又快又有力了。
方步亭:“我只有一个要求,请经国先生将方孟敖派到美国去。最好在币制改革前就让他去。”
曾可达的笔稍停了一下,还是把这几句话记下了,接着抬起了头:“这个问题,经国先生有指示,我能不能现在就转告给方行长”
方步亭:“请说。”
曾可达:“方孟敖是国军最优秀的人才,最有战斗力,而且在民众中有最好的形象。希望在推行币制改革最艰难的前三个月,他能在北平执行任务。三个月后,预备干部局一定特简他出任中华民国驻美大使馆武官。经国言出必行,请方行长信任理解。”
方步亭一下怔在那里,举眼望着上面想了好一阵子,接着望向谢培东。
谢培东也只能跟他对望。
方步亭转望向曾可达:“三个月”
曾可达:“经国先生亲口说的,就三个月。”
方步亭又望向了谢培东:“孟敖的命硬,三个月应该能挺过去吧”
谢培东点了下头。
方步亭下了决心:“我无法跟经国先生讨价还价了。提另外一个小小的要求,这件事曾督察就能帮忙。”
曾可达立刻站起来:“方行长请说,可达但能效力,一定效力。”
方步亭:“要说在这几个孩子里我最疼的不是孟敖也不是孟韦,是我这个妹夫的女儿,木兰。现在你们那个梁经纶把她拉在身边,说不准哪天就毁了这孩子的一生。请曾督察转告梁经纶,即日起离开我们家木兰,不管用什么手段,最好是找个理由把她开除出学联。然后我们用飞机把她先送到香港,再送去法国。”
曾可达:“这件事我立刻去办。一个星期内你们安排将谢木兰送走。”
方步亭的手伸了过来。
曾可达还没做好准备,看着那只手,看到有几点老人斑,不禁心中一热,双手握了上去。
方步亭:“听说曾督察每个月还给家乡的父母寄钱,你是个孝子。请代我向令尊、令堂问好。”
曾可达:“不敢,好的。”
方步亭:“培东,马上要发粮了,弄不好又是一场大学潮。你去送送曾督察。”
谢培东直将曾可达送到大门边,曾可达的车也已经开到大门外。
gu903();谢培东在门内握住了曾可达的手:“当着我们行长,我不方便说话,想私下里跟曾督察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