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步亭有意停顿了,谢培东也只是看着他,并不追问。
方步亭:“我说一个猜测,另一个人可能就是周恩来。”
谢培东眼神更虚了,方步亭却看到了更深
方步亭:“多余的话我都不想再说了。我只想让蒋经国先生和周恩来先生都知道我的意思,孟敖没有那么大的作用,开除了军籍,希望他们都放过他。”
恰在这个时候闪电来了,从阳台的落地窗正中扯了下来,仿佛要将这间屋子撕成两半
方步亭在等着接踵而来的雷声。
谢培东也在等着接踵而来的雷声。
雷声却迟迟未来。
谢培东苍凉地拿起桌上的辞呈和诉状,放进了公文包:“我也说一个猜测吧。如果我真是共产党,真能够在周恩来先生那里说得上话,你猜我会怎么说”
方步亭:“于公于私都会请他让孟敖出国。”
谢培东:“他会听我的吗”
方步亭怔怔地望着他。
窗外的雨声立刻大了,四面八方敲击着方步亭的心
方步亭伸手抓住了谢培东提着的公文包:“雨太大,小一点儿再去。”
谢培东:“你忘了,找木兰那天,雨比今天还大。”
方步亭慢慢松了手:“我去叫小李。”转身先出了办公室。
“你在这里干什么谁叫你进来的”方步亭站在二楼走廊栏杆边,厉声喝问。
跟着出来的谢培东也看到了,对面走廊上,小李站在那里
“是,行长”小李露出惊慌,“夫人要换洗的衣服,今天晚上还得送去”说着双手捧起了栏杆下的皮箱。
“你刚才在隔壁房间拿衣服”方步亭更严厉了。
“是”
方步亭回头望了一眼谢培东,又盯了一眼对面走廊的小李,快步向楼下走去:“你下来”
小李拎着皮箱从那边楼梯小心地下了楼。
谢培东也跟着下了楼。
“打开箱子。”一楼客厅内,方步亭紧盯着小李。
“是。”小李将皮箱放在地上,打开了箱盖。
皮箱里确实是程小云的衣服。
方步亭不宜降低身份翻看:“你刚才一直在办公室隔壁,我的房间”
小李点了下头。
方步亭:“好轻的身手都听到什么了谁派你来的”
“是夫人。”小李满脸无辜,“电话打到门卫室,我接的,夫人告诉了我衣服都放在哪里,叫我拿不信,行长可以打电话问夫人”
“为什么不走这边楼梯”方步亭依然逼问。
小李:“夫人说了,不要惊动行长。”
方步亭慢慢望向了谢培东:“这个家里,我还能相信谁”
“那就谁都不要相信。”谢培东望向小李,“先送我去警察局,再给夫人送衣服。”
谢培东已经走向客厅门,小李拉好了箱盖,拎着皮箱,兀自站在那里不敢动。
谢培东拿起了门口的雨伞:“这么大的雨,门外听不到我们谈话。”
推开门,风声雨声扑面而来,谢培东撑开雨伞独自走了出去。
“去吧。”方步亭不再看小李。
“是。”小李快步追了过去,顺手抄起了门口的一把雨伞,消失在门口。
方步亭茕茕孑立,望着门外的雨,又望向了茶几上的电话,走了过去,还是没有动那个电话,独自坐了下来。
车开往去警察局的路上,四面风雨,车内几乎看不见车外。
谢培东坐在后座,望着前面的小李:“以后任何事都要先报告行长,这个家,他说了算。”
“知道了。”
谢培东慢慢闭上了眼,突然又睁开了,望向小李:“是不是走错路了”
小李:“听说那条路又倒了电线杆。”
谢培东坐直了身子:“听谁说”
小李居然没有回答。
谢培东:“夫人怎么会给你打这个电话,叫你到她的卧室拿衣服”
小李还是没有答话,开了一小段,把车停了。
谢培东紧盯着他
那边的后座车门突然被拉开了,一个人坐了进来
车门紧接着关上了,车又开动了。
身边那人拿下礼帽,伸过手来:“谢老”
是张月印
何宅客厅的门从里面打开了,雨声如瀑。
“范主任”何孝钰的声音已经很大了,依然显得这样微弱,“这么大的雨”
门外廊檐下那个范主任收了伞,大声接道:“不能耽误了,何副校长等急了吧”
院子里,两个工人还扛着人字梯,雨衣里抱着电话线站在暴雨中。
何孝钰:“叫他们快进来。”
梁经纶也走出了门外:“先到廊檐下来”
两个工人从雨中走到了廊檐下。
梁经纶立刻看到了那双眼睛白天跟他接头的人
范主任安排道:“你们两个,王师傅进去拉线,小刘在外面接线。”
“快进来”何孝钰让到门内。
那个范主任跺了跺脚,又甩了甩伞上的雨水,进去了。
王师傅脱了雨衣,也跺了跺脚,扛着人字梯、拎着电话线跟进去了。
梁经纶对何孝钰:“你陪他们,我在门外看着。雨大,关上门。”
“好。”何孝钰从里面把门关上了。
那个小刘,人字梯还在肩上,只放下了电线,向梁经纶伸出了手:“梁经纶同志。”
梁经纶也伸出了手:“小刘同志。”
“我是1927年四一二政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共产党员”谢培东对张月印从来没有如此激愤,脸一扭,望向了车窗外,“我的身份原来只对周副主席负责,去年才跟城工部交叉,你们却安插了这么年轻的一个司机在我身边对我进行监视,现在还来跟我谈什么复杂的政治背景,什么突发事件。张月印同志,我明确地回答城工部,我没有办法继续把方孟敖留在北平,更没有办法拖住蒋经国的什么孔雀东南飞行动,请你转告刘云同志。”
窗外都是雨幕,车突然猛地撞了一下,谢培东和张月印都剧烈地一晃
张月印一把扶住了谢培东,见小李还在猛打方向盘,大声呵斥:“怎么开的”
gu903();小李已经吓坏了:“对不起,张部长,倒了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