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孟敖笑了:“真好”
何孝钰蹲下了,又坐在方孟敖身边:“我们一起站在航船上,一起看日出,一起”
“生一个婴儿”方孟敖笑接道。
何孝钰窘了:“瞎比喻”
方孟敖的笑容慢慢收了:“我知道这是毛主席在井冈山的一篇文章里的话,是对历史的预见。历史是人写的,可很多人都写不进历史。如果我不能跟你一起看到新中国,你会不会等我”
何孝钰:“出什么事了组织上怎么说的你不许吓我”
方孟敖:“今天我们为什么要送崔婶一家去香港,你一点都没有想过”
何孝钰摇着头。
方孟敖:“这说明解放了崔叔的身份也不能暴露,还有姑爹的身份要继续隐瞒。为什么只有一个答案,北平分行要迁到台湾去,北平分行的钱还有一些人都要用飞机送去。”
何孝钰蒙了:“组织上的安排吗”
方孟敖:“现在还没有,不过会很快。”
“为什么会这样”
方孟敖:“北平会和平解放。”
何孝钰捏紧了他的手:“和平解放也不应该让你们走呀”
方孟敖:“和平解放是有条件的。傅作义早就在跟我们秘密和谈,最大的顾忌是蒋介石和他的第四兵团、第九兵团,最大的可能就是答应蒋介石把他的人和钱运走。现在国民党的飞机都不能在北平降落了,我们这个飞行大队就成了两边和谈的一张牌。”
何孝钰激动了:“中央会答应吗”
方孟敖:“北平和平解放,就是一件丰功伟绩,值得浇铸于青铜器上,铭刻于大理石上,镌于木板上,永世长存”
何孝钰把他抱紧了:“真是这样,我跟你一起走”
方孟敖:“如果想我回来,你就在北平等我。”
方邸外,胡同,大门,到处回响着夜深沉的唱片声
深沉的堂鼓,从方邸楼内传来,敲碎了沉沉夜空,敲击着胡同里一个个钢盔钢枪的脸
接着是划破夜空的京胡
霸王别姬的唱片,风吹荷叶煞的曲牌
方邸大门院内,京胡声在划着徐铁英的脸
他望向了脚边不远的扫帚。
谢培东在京胡声中默默地扫着院子
他又望向了一楼客厅的门。
洞开的大门灯光扑射出来,方孟敖飞行服抱臂静立的剪影
京胡声激烈起来,徐铁英在看表
东单机场,这里似乎也能听到激烈的京胡声,王蒲忱在看表
接着,他望向了一动不动的二十个飞行员。
三架c46静静地在寒风中。
c46旁装满了箱子的军卡静静地在寒风中。
西北军棉冬帽下的眼睛在寒风中。
激烈的京胡声、堂鼓声也在敲打着华北“剿总”。
华北“剿总”会议室外,伫立着西北军棉冬装的傅作义警卫团。
大坪左边,伫立着中央军李文第四兵团警卫团。
大坪右边,伫立着中央军石觉第九兵团警卫团。
傅作义警卫团每一双眼睛都在盯着两个方阵的中央军。
两个方阵的中央军每一双眼睛都在盯着会议室的大门。
1949年1月10日淮海战役以解放军全面胜利结束,国民党和共产党全面战争的三大战场就剩下了华北。1月14日解放军攻克天津,1月21日,共产党和谈代表进入北平。傅作义连夜召开华北战区高级将领会议,通告关于和平解决北平问题的协议,重点解决中央军第四兵团、第九兵团接受改编事宜,通知中央军师以上将领飞离北平,会议在紧张中相持
方邸外,胡同,街口,京胡、堂鼓进入高潮
一辆吉普在街口倏地刹车。
胡同里钢盔钢枪一齐碰腿立正
王克俊引着一个便服中年男人踏着堂鼓声快步走进了胡同。
方邸大院。
“立正”
大院门口的口令声中京胡和堂鼓的声音结束了。
王克俊陪着便服中年男人站在院门内。
谢培东手中的扫帚也停了。
徐铁英也就沉默了几秒钟,迎了过去。
王克俊:“介绍一下,解放军的刘部长。”
共产党华北城工部部长刘云来了
徐铁英怔了一下,双手伸了过去:“幸会”
刘云也伸出了一只手。
徐铁英握住刘云:“倡导和平,全国同声回应。冀弭战销兵,解人民倒悬于万一。愿同心一德,一致协力促成永久之和平”
刘云笑了一下:“蒋总统的下野文告,徐主任这么快就能背了”
徐铁英:“惭愧。”
“谢襄理。”王克俊领着刘云、徐铁英走到了谢培东面前,“解放军的首长到了。”
谢培东慢慢望向了刘云:“长官好。”
刘云又微笑了一下:“解放军里没有长官。”
王克俊:“带我们去见你们行长吧。”
谢培东:“我们行长不愿走,我去了也没用,你们去吧。”
王克俊望向刘云:“刘部长,我们,还有徐主任一起去见”
刘云:“好呀。”
王克俊、刘云、徐铁英走向一楼客厅大门。
方孟敖向王克俊敬礼,同时也是向刘云敬了礼。
王克俊向刘云又介绍道:“国军王牌飞行员,特运大队方大队长,方行长的儿子。”
“我知道,抗战英雄。”刘云向方孟敖伸过了手。
方孟敖握手时双脚一碰,让到了大门边。
方邸二楼的行长办公室内。
没有坐阳台,也没有茶水,刘云、王克俊在办公桌边的长沙发上坐下了,徐铁英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了。
方步亭关了唱机的盖子,搬了一把椅子在他们对面坐下。
方步亭:“不可言而与之言,谓之失言;可与言而不与之言,谓之失人。请问解放军这位首长的具体职位。”
王克俊望向了刘云。
徐铁英也望向了刘云。
刘云:“我在华北城工部和敌工部负责。”
方步亭:“失敬。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刘云:“请说。”
方步亭:“我是中央银行北平分行的经理,我也是个自由的人。想当什么由不得我,不想当什么却是我的自由。现在看来我想自由竟不可能。国民党逼我去台北,我本可以留在北平;傅作义不让我留在北平,我可以去别的地方;可共产党也要劝我去台北,中国再大便无我的容身之处了大道理,王秘书长都跟我说了,你们明天要宣布关于和平解决北平问题的协议,北平能够不死伤一人,不毁坏一砖一瓦,谁妄图阻拦谁就是罪人。可我想不明白,我不愿意去台北,怎么也成了罪人”
刘云:“没有谁认为方行长是罪人。”
“是不是罪人我自己知道。”方步亭接道,“8月19日之前,金融崩溃,北平分行金库已无任何储备黄金和白银。8月20日推行币制改革,强令民众用自己的黄金白银兑换金圆券。北平分行金库现存的黄金白银就是通过我的手从北平民众那里掠夺来的。现在我要是再把这些钱带去台北,是不是罪人”
王克俊无法回答。
徐铁英更是不会接言。
方步亭直望着刘云。
刘云:“我掉一句书袋,方行长愿不愿意听”
方步亭:“愿听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