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婉见差不多了,又道,“乔老夫人,您说我会让紫晴为我办事吗?”
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皇后已经信了八分,黎婉又道,“晚辈此时还在调养身子,皇后娘娘派人问张大夫就能明白了,再有,紫晴去铺子是臣妇给她留了一条活路,臣妇心里有气,也想为自己积点德,臣妇或许想着,正是留了她一条命,臣妇的身子才没有完全坏掉,张大夫说以后还是有可能怀孕的。”
一个女子把最不堪的事都说了,德妃也哑口无言,北延侯凭着这一条就能休了她,皇后注意着夏氏的神情,叹了口气。
此时,昭阳殿,仁和帝听了宫人的回话,望向波澜不惊站着的秦牧隐,伸手,旁边的宫人扶着他起身,“你早就知道了?”
他问的是黎婉不孕的事,秦牧隐老实点了点头,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她入府后处事张弛有度,亲和有礼,知道自己不能怀孕后准备和微臣和离,老夫人为人宽容,说孩子是缘分,不想她好好的一个姑娘嫁进侯府落个孤独一生,微臣把她接了回来,还好,张大夫说还有机会。”
仁和帝微微点头,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上次去云隐寺就是接她的?”
秦牧隐点头。
仁和帝神色软了下来,之后御史台的人弹劾他,他震怒还训斥了他一顿,此时听来,心情复杂难辨,皇后没有孩子,处事公正大度,“走吧,你扶着朕去看看。”
这件事定不是北延侯府的人做的,亏得永平侯府看不出破绽来,秦牧隐是他看着长大的,为人光明磊落,真要陷害一个堂堂大小姐,还不如直接对付永平侯府的大少爷,乔宇可没秦牧隐的城府,稍微动动脑子就能弄死乔宇又怎么会把目光放在一个未出阁的大小姐身上。
德妃已经知道要把北延侯府拖下水是不可能的了,黎婉心思冷静独断,她像黎婉那般大的时候段数都没有她高。
“皇上驾到……”
殿外传来一道尖锐细柔的嗓音,皇上在一群人的拥簇下缓缓而来,黎婉一眼就看到了秦牧隐,垂下头,随着众人急忙屈膝行礼。
仁和帝落座,目光落在黎婉身上,秦牧隐成亲后他在宫宴上见过一次黎婉,那时候她和现在一般低头给她请安,他没看见长相,微微抬手,“平身吧,朕在昭阳殿听说了一件事,皇后,事情如何了?”
皇后上前一步,屈膝微蹲,“臣妾瞧着北延侯秦夫人怕是被人陷害了,至于谁陷害她怕要让刑部做了……”
紫晴不说话,到了刑部,舒大人会让她开口,今日洗清了黎婉的嫌疑,永平侯府就不敢在为难她了。
仁和帝逡巡一圈,注意到夏氏也在,目光一滞,好些年没见过她了,移开脸,看着下边的乔老夫人,“秦夫人年纪轻轻对着众位长辈也能安之若素,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少能耐,在你们同时质问的情况下还能洗脱自己的嫌疑,乔老夫人,朕说句不适宜的话,依着秦夫人的性子,你觉得她要害你家丫头,会留下证据不?”
乔老夫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皇上说得对,要害乔菲菲的确不比如此大费周章,黎婉的性子不输当年的皇后,皇后今日的地位可不是白来的,她要害谁,估计真是躲不了。
“你想明白了就好,这件事移交给刑部,关于秦夫人,朕不想听到谁嘴里吐出不敬的话来了,天色已晚,皇后也要休息了,都散了吧。”仁和帝一脸疲态。
众人行礼后退了出去,黎婉挽着老夫人的手臂,舒了一口气,德妃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在乔老夫人的示意下收了回去。
皇上心中有了决断,再说也是惹皇上不快,没必要了。
黎婉扶着薛老夫人上了马车,心中感激,“叨扰了您这么久,来日,晚辈过府再好生感谢您。”
薛老夫人亲切地抚着她的手,“无碍,平日也没进宫的机会,来走走也好,你也快回去吧,折腾了一天怕是还没用饭吧。”
薛老夫人的马车走了黎婉才回到车上,老夫人靠在垫子上,黎婉刚坐在就听她问,“背后之人你认识吧?”
依着黎婉刚才的表现分明知道谁是幕后之人,陷害她的人与她有仇,她自己不可能不知道,只要给永平侯府说出她怀疑的那个人,永平侯抽丝剥茧总能找着蛛丝马迹,她洗脱嫌疑会更快。
黎婉靠在老夫人肩膀上,“什么都瞒不过您,我想着乔老夫人不是咬定是我吗,我偏生不告诉她,永平侯府多大的能耐我倒是不清楚,她们自己找吧。”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老夫人却是摇了摇头,黎婉不是以怨报德之人,她稍微松懈半分罪名就被坐实了,她心里怎会放过那人,然而她却不说,老夫人沉吟道,“你做事我也放心,别伤着自己了就好。”
黎婉心思通透,可是过于卑微,她抚摸着她的头发,“饿了吧?”
雨声未落,黎婉肚子就咕噜响了一声,老夫人好笑,“回去让厨子给你好好补补。”
黎婉眼眶湿润,在宫里她无所畏惧沉着冷静,因着老夫人一番话却感觉委屈极了,重重点了点头。
而另一边,刚回府的薛老夫人沉着一番,吩咐丫鬟,“把侯爷夫人叫过来。”
北延侯府到了秦牧隐和黎婉手里只会更荣耀,小小年纪心思缜密到如此地步,永平侯府吃了哑巴亏也说不出,当时黎婉在紫晴耳边说了一句话,她身子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不过紫晴僵硬的身子瞒不过她。
旁氏正准备来给薛老夫人请安,进了门,见着侯爷也在,心生疑虑,“今日的事怎么样了?”永平侯府还把乔菲菲留在府里,外边的传言已经散开了,黎婉进宫,关于这件事的留言更甚,永平侯府正想法子堵住悠悠众口呢。
“我叫你们来是与你们说说,外边的事我也不管了,今天的事是秦夫人受了委屈,不过我瞧着幕后之人她是认识的,此人心思深沉,和当年的皇后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你们以后做事遇着北延侯府了,尽量交好,切莫与之为恶,看似没落的北延侯府这么些年在京城不倒,皇上的盛宠不断,本以为是皇上念着当年旧情照拂一二,今日来看,分明是秦侯爷死前托孤,北延侯府,怕是还能更近一步……”
旁氏惊诧,就连老侯爷都直起了身子,他不理朝堂之事好些年了,可是当年的事他清楚记得。
侯爷自小听薛老夫人的话,闻言重重点了点头,北延侯府要更进一步就是加封王爷了,京城异性的王爷不曾有过,北延侯府能改了局面不成?老侯爷重新躺好,想到什么笑了起来,“当年那小子一根筋跟着皇上,几十年过去了,还是他高瞻远瞩啊。”
仁和帝从小不受先皇待见,没有显赫的外家,长大成人已经不容易了,那时候还没有北延侯府,秦家那小子只跟皇上来往,为了他带兵打仗剿匪功勋显著,先皇不封他为侯都说不过去,自此,皇上才渐渐出现在文武百官的视野里。
后来,先皇重病,整日迷迷糊糊,几位王爷逼宫,秦家小子帮皇上挡了一刀死了,知道的人不多,有人说是他杀死了先皇,实则不然,当时党争有人要杀先皇是他拦住了人,之后又救了皇上,先皇最后去世了,却是病死的,皇上在场肯定见着了,救父之恩,追随之意,北延侯府加封王爷也够了。
旁氏冷静道,“秦夫人与娥儿大不了多少,要不要哪日我带着娥儿上门拜访,年纪相仿的两人更谈得来。”
薛老夫人摇头,“她说了过两日会亲自上门,你往常怎么和她说话还怎么说,过犹不及,都是侯爵,没得白白掉了身份惹她看不起。”
旁氏应下。
薛老夫人还琢磨着一件事,可惜府里没有适龄的女子,黎家还有两个小子没有说亲,黎大人官职升了,再加上以后有个王妃的姐姐,亲事只会水涨船高。
黎婉不知道薛老夫人的想法,饿得很了,真拿起筷子时却吃不了了,秦牧隐皱了皱眉,搁下筷子看她,“怎么不吃?”
黎婉食欲欠欠,舀了猪骨汤,回道,“侯爷您吃啊,我饿很了,怕得缓缓才吃得下。”
秦牧隐不动声色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块排骨,落井下石道,“活该,公公让你进宫你就进宫啊,想着法子拖个一时半会我有法子帮你脱身,今日你要是在宫里出了事,没人救得了你。”
他刚得知消息背后出了一身冷汗,紫晴什么下场就看得出后宅的手段了,宫里更甚,虽传的皇后懿旨,谁知道那个公公是不是被人收买了?把她带进宫要是皇后不在,德妃私自处死了她再把脏水泼到她身上,到时后悔不及。
黎婉笑道,“侯爷不是在宫里吗?妾身才不怕呢……”
她嘴角微微上扬,眼里全是信任秦牧隐的笑,他看得目光一滞,冷斥道,“以后谁让你入宫都不准,先派人知会了我再说。”
黎婉不知他为何冷了脸,心里觉得委屈,老夫人都知道安慰她,他却训斥她,垂着眼,委屈的点了点头,今日她是想好了脱身的法子,紫晴落在永平侯府她们怎么不可能对她用刑,加之她知道幕后之人是夏青青,稍微提醒紫晴两句她自会惶恐,两相比较,紫晴也不敢信任夏青青,她想好了紫晴后边不会开口了,之后,她稍微撇清她和紫晴的关系就好。
她神色委屈,秦牧隐却软不下心来,他第一次向皇上求了职权去后宫就是看看她,只要宫人有问题他立马带她走,她虽有城府,经验终究太浅了,上次他不就差点吃了暗亏吗?
“记住了?”
黎婉委屈的点了点头。
秦牧隐给她添了半碗饭,冷着脸道,“吃了,吃完。”
黎婉抬眼,湿漉漉的眼神楚楚可怜的望着他,秦牧隐由不得自己心软,“吃完。”
她拿着筷子小口小口的吃饭,秦牧隐才安心下来。
漆黑的夜空下,永平侯府灯火通名,乔老夫人坐在床上,看着下边的几人,“你们怎么看?”皇上勒令不准往北延侯府身上泼脏水,不管谁都不敢挑战皇上的威慑,可是,乔菲菲和靖康王是所有人都乐见其成的,尤其是德妃,她看着乔菲菲长大,对她非常满意,如今出了这事,不说靖康王府,永平侯府的名声都不保了。
袁氏蹙着眉,“老夫人,您说幕后之人会不会不是她?”
黎婉态度不像是装出来的,如果真要是她,一点破绽都没有,皇上说得对,如此心思的人要对付乔菲菲有的是法子,五百两银子都可以省下来。
乔遇闷声不严,乔阁老慢悠悠抿着茶,忙了一天才算把京里的流言封住,乔菲菲的名声有损却也不是没得补救了,不过要想嫁给靖康王估计是难了。
“父亲,您说怎么办?菲菲吃下的暗亏就这么算了?”乔遇望着品茶的老侯爷,身为内阁之人,他的孙女不该被人轻视。
“不急,等刑部审问出来再说,对了,你们说说今日流言都是从哪些地方开始传的,再者,对北延侯府,放心攻击心,此时北延侯府出了事,我们难逃干系,皇上偏帮北延侯府,动北延侯府就是忤逆皇上,况且……”
幕后之人不会是黎婉,和永平侯府对峙的是秦牧隐,与内宅无关,她范不着对付乔菲菲,背后之人该另有他人,望向乔老夫人,“你仔细说说宫里的事,包括秦夫人的表情反应,你们是怒极攻心才会看不清关键,好生想想有没有遗漏的!”
而另一边,皇后寝宫,宫人将在外边遇着秦牧隐的事说了,“皇后娘娘,虽说秦夫人身子受损,奴婢瞧着侯爷紧张她呢,可是后宫中,侯爷毕竟是外男……”
皇后不知道有这件事,乔夫人与黎婉一道她该是遇着秦牧隐了,她竟然没说出来,皇上微微一笑,“这件事怕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心里有数,你心思聪慧,刚才不说,之后也别提了。”
宫女应是,她不说是怀疑,这么大的把柄放在乔大夫人手里她竟然不握着,分明是在忌惮什么,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侯爷怕是得了皇上的吩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