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应的人叫尤金,给罗梅她们介绍了一个莫斯科居民楼里的住处。
“给她五个卢布就行。”
老式的苏联筒子楼,大概是有陌生人到来,筒子楼里热闹了几分。
推窗张望的多是老迈的女人。
陈建荷瞧着奇怪,觉得有些瘆得慌。
早知道就不节省这个钱了。
尤金介绍的房东叫波琳娜。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弓着腰背,仿佛再也舒展不开。
“你们有酒?”
吕永亮之前特意交代,让罗梅留一箱酒走关系。
没想到这位老太太鼻子这么灵光。
她拿出一瓶来。
波琳娜看到这酒瓶笑了起来,“我喝过这个酒,可真好喝,那都是将近四十年前的事情了。”
四十年前。
陈建荷反应过来,“您去援助过我们的工业建设?”
“算是吧。”波琳娜笑了起来,“我只是一个厨娘罢了,当时跟着马罗佐夫先生去了中国,我的丈夫死在卫国战争中,你们或许都忘了。”
战争让苏联死去了那么多的青年,男的、女的。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忘记,甚至篡改人的记忆。
只是这酒的味道却没怎么变。
罗梅不太明白波琳娜眼底的悲伤,如果俏俏在的话她或许会懂得,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位老太太。
但她却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波琳娜年迈却眼光如炬,“你们带来的是什么东西,羽绒服吗?我可以买一件吗?”
罗梅迟疑了下,“我可以送您一件。”
“不不不,我不能白要你的东西。”波琳娜站起身来回到卧室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个小铁盒,她数了又数,“我只有这么多钱了。”
“真的不用。”
“不,我是想把它送给妮娜,她是一个很厉害的狙击手,但现在她需要一件过冬的衣服。”
波琳娜打卡铁盒的夹层,“我还有这些勋章,能跟你们换一件冬衣吗?”
第8章劫后余生
罗梅书读得并不好,对外国并不是那么清楚,非要说印象深刻的,大概就是在陈俏出生前一年,老大哥苏联解体了。
当时村里的广播还提到这事。
男人们慷慨激昂,仿佛自己去那边就能当国家领导人似的。
再后来,俏俏看俄剧的时候提了几句,还拉着看那个什么亡国亡党二十周年祭什么的,跟她开玩笑,“说不定村里的男人去了真比那几个卖国的东西干得好。”
当然也只是玩笑话。
没人能阻拦这么一个联盟体的轰然崩塌,作为邻居的他们都震惊,而这个联盟体内的国民呢?
罗梅的俄语不算多好,好在波琳娜也会说中文。
加上陈建荷的翻译和一些照片,罗梅知道,妮娜是一个参加了卫国战争的狙击手,曾经的国家英雄。
过去很多年的生活一直不怎么好,他们曾经讴歌她,如今却又批评指责她。
“妮娜做错了什么,她只是在丈夫死后拿起枪来保护儿女,儿女死后继续拿着枪保护祖国。”
与波琳娜的交流让陈建荷和罗梅都沉默了许多。
以至于看着那些小山羊皮大衣都觉得不顺眼起来,仿佛自己是一个卑劣者。
“睡吧,明天我们还要找路子把这些皮大衣卖出去才是。”
俏俏说我想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那么就要很多很多的钱。
这个道理倒是在哪里都适用。
她们只不过是国家意志下的一颗微不足道的螺丝钉,好几亿颗螺丝钉中的一个。
如果出生在一个好的家庭,那么或许生活就不一样。可是她们没有,那就努力让自己挣很多很多的钱。
起码让孩子将来有的选。
……
罗梅她们周一下午到了莫斯科,而列车返程是周二晚上接近周三那会儿,时间太紧巴来不及,她跟陈建荷商量了下决定在莫斯科多待一星期,看怎么把这些皮大衣卖出去。
最好是卖出一个好点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