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堆放的情况倒是有所改观。沿着横贯大街上所有对外经营的商户都接到了书面及口头的告知,要求他们必须对自己店门横梁范围外两米的矩形区域内的环境卫生负责,换言之不管行人倾倒或是自行倾倒的垃圾,被有袖标在身的埃尔塔陆军士兵发现,当即下令“停业整改”一天,连带店内必须出一人一日的劳工额度用于整个海泽拉尔城内的保洁工作。
积年的粪便,污泥,垃圾,这些总得有人清扫。而短短几天之后克拉夫再也看不到它们的原因就是这套“谁出错,谁出丁”制度。辅助以埃尔塔陆军随军带来的多余消毒剂,消毒粉,灭虫药等卫生消耗品,海泽拉尔城内的熏天怪味总算没有以前那么浓了而且还有逐日消散的态势。
治安卫生两个最重要,特别是对于保持人口互成“掎角之势”的指标保证之后,派遣到海泽拉尔市的埃尔塔中央政府人员的任务也就基本完成了。新埃尔塔现阶段根本指望不了这些原本割据在其他皇族或是实力派手中,离心态势以及政策差距都特别明显的地区能够提供什么税负,徭役,西部及中部地区的城市建设以及密涅瓦河沿岸的交通发展市第一要务。在这之后,埃尔塔帝国才能走上自行造血的道路,才能轮得到现在尚属稳定的埃尔塔南方地区,和开发成本极大的冻土冰原雪山包围的城市来享受现代化的恩泽。
在此之前,文明的传播就只能通过商业来抵达南埃尔塔。只要能基本控制住所在地的治安和卫生,在相对温和的年景下就不容易出现危害到农民以及他们所拥有的农田的瘟疫,还有治安案件。若农民稳住了粮食,作物拴住了农民,剩余价值带来的市场蓬勃发展自然也就完全在意料之中。
克拉夫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小媳妇可谓是价值连城。当然,他更不知道,其实他自己也是整个埃尔塔帝国褪骨换魂的关键节点。
第六十一章南埃尔塔的秋
翻过从地理上隔绝埃尔塔“南方”和“西方”的连绵山脉,后半程道路就已经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了。
只不过,海泽拉尔城从所处的海拔高度上来看其实还并未真正下到山脚下,它的建立完全是归功于埃尔塔人对木材的需求,继而引出开发森林的行动。
最早呢,是一群埃尔塔伐木工带着干粮进入了山中的平缓部分建立了非永居的伐木营地。很快地,南埃尔塔的大量长成材需求就依靠这里的不断输出,斧头和锯条还有给养源源不断地从南埃尔塔的财富和农业中心送到这里,然后再带走足以能够修筑起三层高楼的参天巨木。
再后来,西埃尔塔和南埃尔塔的山中道路被从便道开拓成能通过马车的道路时,自然而然就把海泽拉尔城列入了道路的经过点。那时候的埃尔塔帝国还不是西拉威亚王朝的所有物,西埃尔塔和南埃尔塔似乎是一人所有。
所以海泽拉尔城以及它的周边其实是一个需要外部援助,不可能独自生存下去的领地。要让它好好地活下去,唯有通过商业的运转,送来粮食,工具,以及其他本地不出产的或是出产不能供应消耗的商品。
而这个供应链的脆弱性,在现在之前的整整一年内被演绎得淋漓尽致。前半年都在双月教会“软土深掘”阴影笼罩下的南埃尔塔,农业生产的规律被打乱得一塌糊涂。原本南埃尔塔的数个城市之间完全可以达成经济自循环,在恶化的埃尔塔帝国里还能勉强独善其身,可今年恐怕不行了。
克拉夫拉车马车通过市中心时,就已经看到了有少量饥民在排队领取粗麦面包。而这还是收获季末尾,磨坊和粮商全力开动,粮食价格最低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吃不起饭了。
“不管怎么说,今年唯有让中央拨出粮食才可以过冬。”市中心市政厅尖塔的窗沿上,也有一个老者看着下面的情况叹气。
“嗯,能让你们过冬,而且最好不要饿死哪怕一个人,也是我们中央政府的期望。”他所处房间会客桌的对侧座位上,新到任的海泽拉尔地区过渡政府全权特使很淡定地对这个茫然的海泽拉尔主人摊了牌。“但我们的条件你也很清楚,在西埃尔塔我们就从来只有第一口饭是免费提供,第二口开始全然没有这个道理。”
“请各位从西埃尔塔贩卖粮食的商人们注意了从即日起,南埃尔塔各主要市场实行主粮的统一销售和统一购买,你们可以在这里把粮食以今日的统一拍照价售卖给市场的红条幅摊位价格与”
窗外,几乎全城都能听到各个岗楼上的大喇叭又是一通狂响,就连身处车斗内的沃尔芙也听得一清二楚。
“老夫有一问题想问,有请全权特使大人不吝赐教。”
“说吧。”来自中国的特使在这之后又补上了一句话,“今后的大人称呼还是不要了,我不喜欢敬称。”
“好的。”海泽拉尔的领主发现自己又一时没改过来这件事情他已经犯了好几次糊涂了。这也没办法,对于他来说敬称可能已经是一种写在基因里的惯性了。
“问题是这样的,既然你们现在在南埃尔塔面临对劳工粮食供应不足的问题,那为什么当时没有阻止这些商人购买呢”
“那也没有办法啊。”特使摇了摇头。“贵方是先让我方进城,才让我方接触到城内的统计资料和历史情况,以及今年的年景收成问题。对粮食实施统销统购的管理并不是我方想要的,这已经是为了维护人口稳定的最终手段了。”
最要命的是,这些城市里的所谓“统计资料”根本就没有以数据为中心的档案。就连埃尔塔的帝都加西亚,文官也只是会把当年的大小事一笔带过,顶多就是给城市和领地写日记你见过哪个人日记本上会记下今天吃了多少克米,拉了多少克排泄物的
包括收获多少粮,出生多少人这些关键数据,对于海泽拉尔的领主而言根本无人力也无财力做统计工作。别以为“xx市x报告”里的数字都是吹风打屁,等到学者和管理者要去根据数字做改变的时候摸不着北,那可就只能用最坏的手段予以应对了。但可惜的是,甚至到了现在,这位老领主还根本不明白成文的统计资料的重要性。
“那些啊,找个上年纪的人问问就可以啦。”老领主摇了摇手,“如果是一般的年景不好也就算了,可谁会想到今年埃尔塔连遭刀兵之乱呢哎,想不到,想不到,是天灾,不是人祸啊”
双月教会的南路军是不算“横征暴敛”,比起门对面那个中央军和军阀们的层层扒皮,花样苛捐杂税已经算是“原始”又“人道”了许多。
但老者背后的全权特使脸上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双月教会南路军抽丁打乱农业生产秩序的时候这位老者在干嘛治安不靖的时候这位老者又在干嘛不用问也知道,他多半就是卑躬屈膝地跟在双月教会的将官背后左一口“大人”,右一口“将军”地极力奉承。至于管事儿,自然也是“唯领导马首是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