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的肾上腺素里,回想不起来了罢。
座舱内没有刚性固定起来的东西在翻转的空中和连接他们的安全绳一起左右晃动,发出了奇异的声响,和电台中此起彼伏的引擎声,谈话声一起构成了奇异的交响乐。可在飞行员菲比的大脑中,这个世界黑白一片,其中有颜色的有声音的只剩下他的僚机,长机还有那些分布在夜空中的飞龙而已。
“要特别注意你的高度计,地平仪,还有友军位置。”
“明白。”菲比扭亮了机载探照灯的按钮。霎时间,整个夜空就被他座机和长机的两条光柱照得如贯穿般明亮,处于at802u菲比机正前方的近侍飞龙骑兵脸色也被照得白成一股不成人样的颜色,只剩下他身上的佩挂饰和武器正在发出金属的反光。
菲比握着操纵杆的尖端,用拇指叩开上面的武器保险盖,动作却凝滞在这一秒之间从那个骑手的瞳孔之中,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那是在他加入埃尔塔军之前的事情了。在埃尔塔帝国大皇子公开在西埃尔塔自立登基之后,他们这些分散在埃尔塔东部和南部的魔法协会成员便先后收到消息:
“向西。”
无论是弑君夺位的巴卡拉,亦或是一直以来咄咄逼人的双月教会,说到底都算不上什么可以供他们落脚的枝杈。两害相较取其轻,他们也就只剩下往西投奔那个“正统”的希望有点盼头了。
可就在菲比法劳莫尔一家在西行路上和一群难民同路争道时,已经归顺教会的埃尔塔西军残余拍马杀到其中包括数位划归埃尔塔方面编制却独立行动的双月教会飞龙骑兵,而能够赶上法劳莫尔一家老少乘坐的马车,也就只有这群飞在空中的魔法战士才能够做得到。
那一天,在平原上被飞龙骑兵追杀的自己回头也能看到对方皮衣上琳琅满目,光彩夺目的挂饰,而两边也是一个高一个低只不过当时那飞得高的现在到了下边,成了动弹不得的猎物,而在下面逃跑的却成了操纵着雄鹰的猎手,睁着血红的复仇之眼。
菲比的眼睛里此时流淌着他家人的血脉,也正流着在那一天的黄昏遮满了整个平原的鲜血。那一天他无助地站在平原上,捂着被电焦的半条右手臂哗啦啦地直哭平原上堆着的都是他家人的尸体,而偌大的法劳莫尔家在那一天险些被剃了光头,就剩下他这险些未能逃脱的一个人了。
t6c发动机似乎从操纵杆与节流阀知晓了座位上主人的仇恨,吸入了更多的空气发出一连串平常难有的爆鸣。这爆鸣连着抖动震松了些菲比的飞行服,露出了不自然的硅胶颜色他那曾经已经坏死的右手下臂,早已替换成公主成立的基金会为他购置的异世界产假肢了。
速度表上的指针还在不断右移,而高度计上的指数也在同时呼呼下降菲比并没有迟疑多久,飞行员们的时间总是会过得比普通人慢。在下一秒,假手的指头收到了上肢传来的电讯号,和真手一般敏锐地按下了操纵杆上的红色按钮。
当时那个将他电得屎尿尽出的飞龙骑兵魔法师,放肆地狞笑着留下了他一条烂命或许他们收到了班师的命令,亦或是他们的杀戮行为是背着长官进行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对方觉得自己已经命不久矣,所以用看虫豸的表情盯了他许久,才两腿一夹乘风远去。
这是个错误。彻彻底底的错误,而自己不会再犯这个错误了。若能于现在把菲比的飞行面罩取下来,便能看到他那钢牙咬碎、眼眶崩裂的扭曲脸庞,特别是在假手扣动扳机,机枪击发的一瞬间
正对着at802u菲比机的飞龙骑手根本不会想到,他今天的遭遇其实是一位素未谋面的同伴为他匿名邮寄的因果业报。农药机襟翼张开,稳定后的机翼切开风云从云层上俯冲而下,连带着一圈火链便把他切成了三段,连哀鸣声都没发出就和来不及发出光亮的魔杖一起坠入了漆黑之中。
在远处空舰上目睹着这一切的基塔罗,却是手一松便把那手中的玻璃酒杯摔得粉身碎骨,张大了嘴巴楞在原地半晌没缓过神来。
第六十章刀尖上跳踢踏舞
那酒杯里的琼浆玉液撒得满甲板都是,还沾到了基塔罗的裤脚和皮靴上。
一块玻璃酒杯的碎片还扎进了他那绣了金线的裤缝里,把这价值连城的手工织物弄得狼狈不堪,但这些他都根本不在乎。
远处那光柱上下翻飞的夜空中,他所倚重的“近卫航空兵”就像被老鹰扑食的小麻雀一样稀里哗啦地挨个往下掉。而那些手握烈火之鞭,鞭笞并击落他们的白色战鹰,则在这些猎物之间或闪转腾挪,或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at802u菲比机在俯冲时先拔头筹之后,就已经进入了火力全开状态。在这个绕着海岸线的低空三骑小队还未散开的时候,菲比机就改出俯冲并打了一个漂亮的盘旋索敌滚转弧线,把这剩下的两骑也一起装进抬头显示器里打包带走。
僚机暂且如此,长机的表现也不会差如果说菲比在初战交出的是一份满分答卷的话,那么他的教官兼长机给出的就是一份完美的艺术品。对同样以半密集队形飞行的三骑小队,他先以娴熟的点射手法而不是菲比选择的长点射以及扫射击坠其中的两骑,紧接着一个滚转连带爬升再度俯冲从探照灯视野里锁定惊慌失措下降高度的第三骑位置,可谓是干净利落。
当然,这一幕看似漫长,但其实就在前后也不过几十秒的时间里便决出了完全的胜负。而这一切,全被那双腿发抖的现世神基塔罗看在了眼里。待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近侍的一干政要人物却是已经半跪在了他身后数米的地方,诚惶诚恐的眼神和比土还要难看的脸色可谓是一言难尽。
他们也都用自己的眼睛目睹了发生在顶冠岛上空的一幕又一幕,此刻自然是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就俯身等着基塔罗发火亦或是下达命令。
基塔罗看着这些忠诚无二的教会战士,牙一酸脚跟一软但就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转而环视四周,就连这舰内灯光也是晦明不清,在远处探照灯柱的对比下像极了风烛残年的百岁老人,令人不胜唏嘘。
眼前从远到近的一切景象,其态势几乎对教会无一有利。是靠空舰的巨大身形,坚固防护和众多魔法师构成的强大攻击力组合去把这几只苍蝇赶走,还是丢下战士们的尸首仓皇逃窜呢
在这摇摆之间,基塔罗到底还是先选择了后者。空舰之难虽然早已快被人所遗忘,但怎么说也还是算殷鉴不远如果连这艘最后的教会骄傲都不能带回兰卡斯岛的话,那么教会恐怕也就真真是如同这船一般要完蛋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