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老宗主放下书信,叹口气,向夫人招呼道:“君婉,收拾收拾,咱们回去。”
顾夫人问他:“回哪冰玄宗”
幕老宗主:“不,先去一剑山庄。”
一剑山庄里,幕令沉和徐青修正隔着三块青石板对望着。
徐青修把剑收回,一时有些犹豫道:“幕宗主,是怕我出事”
幕令沉正直而冷漠地点点头:“恩。”
徐青修说不感动是假的,毕竟幕令沉于他而言是特殊的。
人可能就是这样的生物,他不在乎不喜欢的人,为他付出再多他也可能视而不见弃若敝屣;而被他放在心上的那个人,哪怕只是不经意间一个举动一句话也可以让他心跳如擂鼓,翻过来覆过去地反复咀嚼品味。
他说:“一剑山庄防护严密,师兄弟们都在,其实不会有什么事”
幕令沉依然只“恩”了一声,眼神却不看他,而是一直瞧向他身后的屋子。
徐青修只好把说到一半的话咽了下去:“幕宗主你先进来吧。”
幕宗主换房间这件事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原因出在两位被换到听月小筑去住的非常爱宗敬业的冰玄宗弟子身上。
两人一合计,都觉得宗主大概是去找徐少侠了吧
可是这事能说吗必然不能往外说。不仅不能往外说,还得帮宗主他遮掩着。
因而两人放着换来的雕梁画栋诗情画意的房子不住,特意跑到院子里规规整整地坐着。
青苍阁葛阁主从隔壁院子过来,问:“幕宗主在吗”
两位弟子连忙站起来回道:“宗主在房内修炼,特令我二人在此把守。阁主有什么事吗”
葛阁主笑眯眯道:“没什么要紧的,过来说说话而已,就不耽误幕宗主修炼了。”
如此这般,蒙走了几个人、连到晚上该睡觉的时候都维持“主房大门紧锁,宗主在内修炼”的状态,两人特意到偏房去睡。
直到第二天一早何瑞“砰砰砰”来敲偏房房门,见门打开之后看见两人很是一愣,接着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宗主呢”
两名弟子面面相觑,却不敢对何瑞有所隐瞒,一五一十地交待了宗主和他们换房的事情。
。
何瑞按着那两名弟子的指点,敲开了原本属于二人的那间房门,看见燕少侠打开门的瞬间心情几乎是崩溃的,仿佛世界一瞬间在他面前毁灭又重建。
幸好燕少侠很快就告诉他:“幕宗主他不住这里,他住隔壁,我三师兄那间。”指了指徐青修他们那间。
当何瑞淡定地敲着徐少侠的房门,并且真的看见自家宗主一脸平淡地穿着里衣前来开门时,他的内心已经毫无波动,只有果然如此的恍然,以及我为何没有早早看透我是不是瞎我是不是傻我是不是被宗主带坏了的淡淡疑惑。
幕令沉向他点点头:“小声点,青修在睡。”
而当幕令沉听说老宗主、夫人带着雪雪已经到达一剑山庄的时候也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似乎毫不惊异,只是道:“你先过去,我收拾一下。”
而此时徐青修还没清醒过来,隐约感觉到幕令沉站在地上。他努努力睁开眼,果然看见幕令沉正站在床边一板一眼地穿着衣服。他面色冷淡,黑眸无情,手指却修长有力,举动间如行云流水一般,徐青修只觉得赏心悦目,十分动人。
幕令沉感受到他的视线,微微低下头,俯视着他:“继续睡吧,我爹娘过来了,我得过去一下。”
徐青修“唔”了一声,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幕令沉带上门出去,关门声响起,他在床上翻了个身,才恍惚地反应过来:幕老宗主和夫人过来了过来做什么雪雪是和他们在一起吗
然后抱着被子,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顿时感到无比清醒。
幕老宗主前来的消息并没有惊动什么人,他特意嘱咐了白老庄主不要说出去,告诉他自己只是来见见儿子,有些话想要对儿子说。
真正面对面见到儿子之后又忍不住恨铁不成钢,悲从中来,同时感到非常的愧疚,都是在儿子小时候自己忙于君婉的事情,对他不闻不问,让他在那种鬼地方自由生长,错过了可以掰正他的性格养成良好习惯的最佳时期。
幸好看样子孙女的情况比他好很多。
幕老宗主向他挥手致意:“坐。”
然后小心翼翼试探道:“令沉啊,雪雪她娘是不是现在就在这里啊昨天还和你在一块来着”
早晨的事他已经又听何瑞说过了。
幕令沉沉思许久,最终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幕老宗主更加难过了,要说人家根本不理自己家傻儿子,不给他近身的机会或是见面就横眉冷对也就算了,按照何瑞说的和方才幕令沉自己承认的,人家分明是和他很亲密嘛,都让他登堂入室了,傻儿子怎么就还是带不回媳妇儿呢
其实不用问,他自己也大概知道问题所在,便忍不住苦口婆心语重心长一声喟叹道:“幕令沉,爹和你说,你是我亲儿子,所以你要相信你是个人,你不能不把自己当人看啊”
幕令沉坐在旁边,冷淡地辩解:“我没有。”
幕天业根本不信,一脸不忍直视:“不是爹说,就你这副样子,你和人家表白人家都不相信。爹也不强求你了,你随你娘也行,索性像当年你娘那样直接把人抢回来啊”
这句话戳到了幕令沉的痛楚,他忍不住反驳道:“那是因为你太弱了。”可是他们之间分明是青修比较弱,青修抢不走自己,更可悲的是青修似乎并不想抢走自己。
他是想直接抢走青修关起来得了,但是分明是他爹有他娘的前车之鉴,怕他随了亲娘,恃强凌弱,干出什么欺男霸女的恶行,从他少年时期开始就找机会给他讲各种“强扭的瓜不甜”“虐恋情不深”“惨剧:强抢的新娘蛰伏十年杀死丈夫,家毁人亡”这样的故事。
他又怎么敢强迫青修。他只能一直等在那人身后,等着他回过头,看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