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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可以做到,可是突然之间,我发现自己站在塔赫里的白色桌布边上,越过烫发用的铁发夹和旧领带,盯着索拉雅。

她抬头。

“你好,”我说,“打扰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

“你好。”

“将军大人今天不在吗”我说。我的耳朵发烧,无法正视她的明眸。

“他去那边了。”她说,指着右边,绿色镶银的手镯从她的胳膊肘上滑落。

“你可不可以跟他说,我路过这里,问候他一下。”我说。

“可以。”

“谢谢你。”我说,“哦,我的名字叫阿米尔。这次你需要知道,才好跟他说。说我路过这里,向他问好。”

“好的。”

我挪了挪脚,清清喉咙,“我要走了,很抱歉打扰到你。”

“没有,你没有。”她说。

“哦,那就好。”我点点头,给她一个勉强的微笑。“我要走了。”好像我已经说过了吧“再见。”

“再见。”

我举步离开。停下,转身。趁着勇气还没有消失,我赶忙说:“我可以知道你在看什么书吗”

她眨眨眼。

我屏住呼吸。刹那间,我觉得跳蚤市场里面所有的眼睛都朝我们看来。我猜想四周似乎突然寂静下来,话说到

一半戛然而止。人们转过头,饶有兴致地眯起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直到那时,我们的邂逅可以解释成礼节性的问候,一个男人问起另外一个男人。但我问了她问题,如果她回答,

我们将会这么说吧,我们将会聊天。我,一个单身的青年男子,而她是个未婚的少女。她有过一段历史,这就

够了。我们正徘徊在风言风语的危险边缘,毒舌会说长道短,而承受流言毒害的将会是她,不是我我十分清楚

阿富汗人的双重标准,身为男性,我占尽便宜。不是“你没见到他找她聊天吗”而是“哇,你没看到她舍不得他

离开吗多么不知道廉耻啊”

按照阿富汗人的标准,我的问题很唐突。问出这句话,意味着我无所遮掩,对她的兴趣再也毋庸置疑。但我是

个男人,我所冒的风险,顶多是尊严受伤罢了,受伤了会痊愈,可是名誉毁了不再有清白。她会接受我的挑战吗

她翻过书,让封面对着我。呼啸山庄。“你看过吗”她说。

我点点头。我感到自己的心怦怦跳。“那是个悲伤的故事。”

“好书总是跟悲伤的故事有关。”她说。

“确实这样。”

“听说你写作”

她怎么知道我寻思是不是她父亲说的,也许她曾问过他。我立即打消了这两个荒谬的念头。父亲跟儿子可以

随心所欲地谈论妇女。但不会有阿富汗女子至少是有教养的阿富汗淑女向她父亲问起青年男子。而且,没

有父亲,特别是一个有名誉和尊严的普什图男人,会跟自己的女儿谈论未婚少男,除非这个家伙是求爱者,已经做

足体面的礼节,请他父亲前来提亲。

难以置信的是,我听见自己说:“你愿意看看我写的故事吗”

“我愿意。”她说。现在我从她的神情感觉她有些不安,她的眼睛开始东瞟西看,也许是看看将军来了没有。

我怀疑,要是让他看到我跟她女儿交谈了这么久,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也许改天我会带给你,”我说。我还想说些什么,那个我曾见到跟索拉雅在一起的女人走进过道。她提着塑

料袋,里面装满水果。她看到我们,滴溜溜的眼珠看着我和索拉雅,微笑起来。

“亲爱的阿米尔,见到你真高兴。”她说,把袋子放在桌布上。她的额头泛出丝丝汗珠,一头红发看上去像头

盔,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在她头发稀疏的地方露出点点头皮。她有双绿色的小眼睛,埋藏在那圆得像卷心菜的脸

蛋上,牙齿镶金,短短的手指活像香肠。她胸前挂着一尊金色的安拉,链子在她皮肤的褶皱和脖子的肥肉间忽隐忽

现。“我叫雅米拉,亲爱的索拉雅的妈妈。”

“你好,亲爱的阿姨。”我说,有些尴尬,我经常身处阿富汗人之间,他们认得我是什么人,我却不知道对方

姓甚名谁。

“你爸爸还好吗”她说。

“他很好,谢谢。”

“你认识你的爷爷伽兹老爷吗他是个法官。喏,他的叔叔跟我爷爷是表亲。”她说,“所以你看,我们还是亲

戚呢。”她微笑着露出一口金牙,我注意到她右边的嘴角有点下垂。她的眼睛又在我和索拉雅之间转起来。

有一次,我问爸爸,为什么塔赫里将军的女儿还没有嫁出去。“没有追求者,”爸爸说,“没有门当户对的追求

者。”他补充说。但他再也不说了爸爸知道这种致命的闲言碎语会给少女未来的婚姻造成什么样的影响。阿富

汗男人,尤其是出身名门望族的那些人,都是见风使舵的家伙。这儿几句闲话,那儿数声诋毁,他们就会像惊鸟般

落荒而逃。所以不断有婚礼举行,可是没人给索拉雅唱“慢慢走”,没有人在她手掌涂指甲花,没有人把可兰经

摆放在她头巾上,每个婚礼上,陪着她跳舞的,总是塔赫里将军。

而如今,这个妇女,这个母亲,带着令人心碎的渴望,讨好微笑,对眼中的希望不加掩饰。我对自己所处的有

利地位感到畏怯,而这全都因为,我赢得了那场决定我性别的基因博彩。

我从来没能看穿将军的双眸,但我从他妻子眼里懂得的可就多了:如果我在这件事情上不管这件事情是什

么会遇到对手,那绝对不是她。

“请坐,亲爱的阿米尔。”她说,“索拉雅,给他一张椅子,我的孩子。洗几个桃子,它们又甜又多汁。”

“不用了,谢谢。”我说,“我得回去了,爸爸在等我。”

“哦”塔赫里太太说,显然,她被我礼貌地婉拒她的得体举止打动了。“那么,给你,至少带上这个。”她抓

起一把猕猴桃,还有几个桃子,放进纸袋,坚持要我收下。“替我问候你爸爸,常来看看我们。”

“我会的,谢谢你,亲爱的阿姨。”我说,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到索拉雅正望着别处。

“我还以为你去买可乐了呢。”爸爸说,从我手里接过那袋桃子。他看着我,神情既严肃,又戏谑。我开始找

说词,但他咬了一口桃子,挥挥手:“别费劲了,阿米尔。只要记得我说的就行。”

那天夜晚,躺在床上,我想着闪烁的阳光在索拉雅眼里舞动的样子,想着她锁骨上方那美丽的凹陷。我在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