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下亲兵当场射杀了那名躲在暗处放冷箭人,赵镜辞却无心再去查看。
他抱起小皇帝就走向车驾,冷着脸对焦急万分孙得钱道:“还不去叫御医?”
孙得钱也是见小皇帝晕了,吓得一时没了分寸,回神后忙急急转身喊:“张太医你还在那给谁包扎呢?赶紧过来!”
张太医早拎起医药箱往这边跑了,但他年纪大,腿脚不好,难免跌跌撞撞。
赵镜辞直接命人去把他架过来,沉着脸道:“给陛下看看。”
张太医给小皇帝把了把脉,片刻后,忽然神情凝重,“嘶”了一声。
孙得钱见状,立刻紧张问:“怎么了?陛下可有大碍?”
赵镜辞神情也明显紧绷一下,抱着小皇帝手臂下意识紧了几分。
张太医仔细又把一阵,却摇头,说:“没事,应是我探错了。”
刚才把脉时,他竟隐约察觉陛下-身体中好似另有一丝活物生气,但这怎么可能?陛下又不是女子,总不至于是怀了。好在再仔细探查时,一切又正常了,应是他之前晃神,探错了。
张太医老神在在,当着赵镜辞面,没提小皇帝腿问题,只说:“陛下圣体无大碍,应是惊吓过度所致,老臣这就去煎碗安神汤药,给陛下服下。”
孙得钱这才松一口气,忙说:“那就赶紧。”
赵镜辞也松了几分臂力,低头再看向小皇帝时,神情又一阵复杂。
惊吓过度所致?小皇帝刚下马车时神情倒还正常,不似被吓到样子,定是先前以为他受了重伤,才被吓到。
他抱着小皇帝沉默不语,似在思索什么,一旁孙得钱就急了,忍不住道:“王爷,您把陛下放下来吧,您这身上穿得硬邦邦,都是甲胄……”
一直抱着,陛下他会不舒服啊。
赵镜辞抬头斜睨他一眼,仿佛有些不悦,但并未说什么,转身抱着小皇帝进了车厢。
趁张太医煎药功夫,他去查看那名暗中射冷箭人尸体,但并未发现什么线索,便对旁边人吩咐:“飞鸽传书给京里,查一下最近是谁不安分。”
旁边人立刻领命,赵镜辞转头,恰好看见不远处守着小皇帝车驾林三,顿了顿,又说:“也查一下小皇帝身边那名侍卫,他真实身份是皇家暗卫,主要查他是不是真只听命于小皇帝。”
出了遭遇“山匪”这种意外,小皇帝又昏迷没醒,抵达中州后,赵镜辞直接表明身份,令中州府尹接驾,打算在此休憩一天。
正好也快到京城了,飞鸽传书一来一回,当天晚上,赵镜辞就查出这次刺杀是晋王手笔。
晋王是小皇帝皇叔,看似闲散,私底下却不安分。
只是这次没抓到切实证据,且此事幕后还有其它推手,赵镜辞便打算暂时先不办此人,放长线,接着钓鱼。
“另外,林三情况也查出来了,他确实只听命于陛下。之前您命我们在山坳安排人手时,在房顶偷听就是他,幸亏您后来又收回命令。”暗卫汇报道。
赵镜辞闻言微怔,那天是小皇帝人在外面?
“不过陛下看起来似乎还不知情,或许林三那天并未听到什么。”暗卫又说。
赵镜辞敛眸,指尖轻击着桌面,没有说话。
林三没听清,这确实是一种可能。
但还有另一种可能,小皇帝这般痴恋于他,会不会是……知道却没说?
正想着,门外有人来报,说小皇帝醒了,正急着找他。
赵镜辞心底划过一丝奇怪情绪,像石子投入湖水,荡开波纹。
他没说什么,起身正了正衣服,大步朝外走去。
林空鹿刚醒来时,还有些茫然,问系统:“我怎么了?”
0687:“你又晕血了。”
林空鹿:“哦。”
他想起来了,但很快,他又想起那血是赵镜辞身上,顿时心痛、心慌。
恰好赵镜辞这时走进房间,他想也不想,立刻起身拉住对方手,泪汪汪问:“赵卿你没事吗?朕之前看你流了那么多血……”
赵镜辞没抽回手,语气也不似先前冷硬,平淡点头,说:“没事。”
林空鹿却不信,非拽着他衣服要检查。
赵镜辞深吸一口气,抓住他乱动手按到自己肩处,语气尽量平稳道:“确实没事。”
但隔着这么多层衣服怎么能摸出?
林空鹿想也不想,直接将手从衣领探进去,隔着里衣轻碰了碰,发现确实没有包扎迹象,这才松一口气。
赵镜辞却是呼吸微滞,小皇帝手不似他宽大有力,像猫爪子在挠,挠得他肩痒痒,心中也划过一丝异样,忍不住想摁住那只爪子。
他表情明显僵硬一瞬,但很快压下心头异样,抓住对方手腕迅速拉开。
林空鹿倒没察觉他异常,确认他没事就放心了。
恰好张太医又煎好药端来,林空鹿见了立刻皱眉,说:“朕不喝。”
他只是怕见血,又没别事。
赵镜辞却看他一眼,淡声劝:“陛下要为龙体着想。”
小皇帝听了,眼睛一转,忙改变主意,说:“那赵卿喂朕。”
赵镜辞瞥他一眼,神情仿佛在说:你自己没手?
小皇帝开始病娇,无理取闹道:“朕腿疼,朕腿疼……”
赵镜辞:“……”又不是手疼。
见他还无动于衷,小皇帝不高兴了,使出杀手锏,不满道:“寻常人家夫人……”
都会给老爷喂药。
赵镜辞一听这句话就脸黑,立刻从张太医手中夺过药碗,舀出一勺,吹都不吹就送到小皇帝面前,打断道:“喝。”
小皇帝这下满意了,笑得像只偷腥猫,但还是矜持地抿抿唇,说:“烫。”
赵镜辞:“……”麻烦事真多。
但他到底还是收回汤勺,冷着脸吹了吹,再递过去。
孙得钱看见这一幕,心中暗暗忧虑:莫非陛下真对摄政王有什么心思?可以前也没见陛下好南风,该不会是……疑似有碍子嗣后,受了刺激,转了心性?
这该如何是好?万一回宫后太后问起,唉唉!
喝完药,小皇帝发现自己出汗了,而且之前在地上滚衣服也没换,洁癖心理又发作,要沐浴更衣。
赵镜辞闻言搁下汤勺,面无表情道:“那臣先告退。”
然而刚起身,衣袖就被拽住,赵镜辞低头,就见小皇帝红着脸,声音像蚊子哼:“你不伺候朕沐浴吗?”
赵镜辞脸又黑了,但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对方又说:“寻常人家夫人……”
都会伺候老爷沐浴更衣。
赵镜辞额头青筋直跳,这次说什么也不惯着他,直接抽回衣袖,对孙得钱道:“叫人来伺候!”
孙得钱巴不得他拒绝,赶紧道:“诶诶,那王爷您先请。”出去吧。
他说着做出一个“请”手势。
赵镜辞倒是想走,但衣袖又小皇帝被拽住了。他低头看去,就见小皇帝将衣袖抱在怀里,正眼巴巴地看着他,看样子应是不会撒手了。
赵镜辞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孙得钱道:“去拿剪刀。”
最终,“夫人”还是没伺候“老爷”沐浴更衣,但断袖了。
小皇帝觉得断袖也很好,小心翼翼将那截衣袖叠整齐,藏好。
但藏完衣袖,他立刻就沉下脸,对孙得钱道:“你最近胆子大得很?谁让你自作主张?”
孙得钱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心中叫苦:自双腿落下病根后,小陛下这性子愈发阴晴不定了。
“不过,衣袖剪得好。”摸了摸藏在怀里衣袖,小皇帝又忽然阴转晴,笑眯眯道。
赵镜辞拒绝了小皇帝后,料定他在自己走后一定会发火。果然,没一会儿,孙得钱就苦着脸出来了。
赵镜辞坐在远处亭子里,淡淡看了眼,就收回视线,只是心中却不是表面这般平静。
若在今天之前,他定不会在意小皇帝生气这种事。但此刻,他坐在亭中,品着府尹送来上等清茶,脑中浮现却全是小皇帝下意识扑过去要为他挡箭场景。
还有他们摔倒后,小皇帝被他压在身上,那张干净漂亮脸上沾了尘土,却难掩担心和后怕。
还有前世他母亲被截杀一事,应该也与小皇帝无关,甚至,小皇帝还派人去救过他母亲。
他应该态度好一些,但小皇帝又确实荒唐。
赵镜辞转了转手中茶杯,低下头,清透茶水中似乎也浮现小皇帝脸。
他僵了一瞬,为何哪里都有小皇帝?
他霍地起身,走至亭边想欣赏园中景色,但脑中身影还是挥之不去。
赵镜辞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想:罢了,就去看看那小昏君消气了没。
决定后,心中就像放下了什么事般,竟一阵轻松。
他跨过台阶,走出亭子,在回廊转角处却遇见了府尹王大人。
王大人笑得有些讨好,说府中备了酒宴,为他和陛下接风洗尘,陛下已经去了,请王爷也同去。
赵镜辞一听,第一反应竟是:小皇帝这么快就沐浴过了?
他微皱了皱眉,道:“带路。”
王大人脸上挂着笑,心中其实忐忑不安。小皇帝在他管辖地界出事,他难辞其咎,这才备了酒宴想讨好。
接风洗尘是假,想借着酒宴送美人,好将“功”折罪才是真。
于是,赵镜辞到厅中时,就见小皇帝已经坐在主位,正欣赏歌舞,旁边还坐着俩美人。
他嘴角微抽,没说话,直接走到右上首坐下。
林空鹿看见他时,眼睛亮了亮,但顾忌旁边还有别人,便克制矜持地说:“赵卿怎么坐离朕那么远?”
赵镜辞抬头看他一眼,不动声色道:“这里很好。”
心中却想:还能离多近?坐到那两个美人位置上?
林空鹿也不想让两个小姑娘坐在旁边,但人家坐都坐了,他也就没赶。
王大人用意他明白,万恶旧社会就这样,女子身不由己,他要为难也该为难王大人,没必要为难两个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