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王泽元高高瘦瘦,戴着一副眼镜,身上穿着花格呢西装,扑面儒雅风采。符合任何一个怀春少女对于胸有诗书气自华的书生的想象。今天天气很好,夕阳染红了天边。光影投射到他脸上,使得王泽元显得安静从容,有种掌握一切的淡定。
王安安一看到王泽元,高兴坏了,猛地跳到他背上:“老耗儿你来了,想死我了。”
王泽元哈哈笑起来:“什么老耗儿,说普通话。”
安安换成吴语:“阿爹,囡囡想你了。”然后搂着他的脖子,不停亲着后脑勺。
王泽元和颜陆英都是江南水乡人氏,平时在家里都是说吴语的。听到女儿软软糯糯的乡音,他笑得眼睛都弯了:“别亲脑壳,要亲就亲脸der。”
安安:“哈,老耗儿你也讲本地话,还说我呢!”
颜陆英喝道:“安安下来,你身上的衣服都弄皱了,都是大人了,还这样,成何体统?”
安安哼了一声,这才不甘心地放过父亲。
王泽元忽然有点生气,忍不住道:“陆英,你就是见不得安安跟我亲。”
颜陆英笑笑:“泽元,你这是在说我嫉妒吗?”
王泽元:“哪里有母亲嫉妒女儿的道理?哈哈,陆英,我已经在这里等你很长时间了。”
颜陆英:“你一直在这里等?泽元,我知道你这个人很有目的性,从不做无用功。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王泽元:“刚才在等你的时候我想了很多事情,想起了咱们以前在国外留学的日子。”
颜陆地看着她,道:“泽元你身为大飞董事局成员,首席科学家,一思一想关系着来年的新产品,关系着几千员工,上下游百余家企业,能抽空想想我,老实说让我很高兴。”
王泽元:“我想起当年创业时一穷二白傻高兴穷开心的日子,那时候我怎么就那么快乐呢?”
颜陆英:“鸟翼系上黄金就不能飞翔,我最近把在麻省留学时读过的泰戈尔又翻出来看了一遍。泽元你最近读什么书,推荐几本。”
王泽元看着夕阳中颜陆英美丽的面庞,说:“正在读曹植的《洛神赋》,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颜陆英:“泽元你真招女孩子喜欢,这话我爱听。回到令你感觉不开心的话题上,这事说来也简单。”
王泽元:“还请教。”
颜陆英用发亮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丈夫,说,你这人吧,虽然学的是应用数学,但内心中是浪漫的。记得在国外的时候,我们谈的是莎士比亚,聊的是百年孤独,我们开车去科罗拉多夜里被皑皑白雪冻得差点死去,就为看峡谷的日出。我们看盐湖的海鸥,我们去阿尔卑斯越野跑,一跑就是三天,被冷雨淋得浑身湿透,我们都在打着哆嗦,我们拥抱在一起欢呼胜利,我们相爱了……
你虽然学的是理科,还是严谨的数学,但骨子里却浪漫到极至。
你说过,数学就是诗,一篇描述世界和宇宙的大诗。
你折腾,不住折腾,你要飞,你说生命的意义在于折腾。
你的阈值越来越高,所以,你不快乐。
王泽元:“不愧是你,我的同学,我的朋友,我的太太。要不咱们说点接地气的的话,新房子弄得怎么样,有照片没有,发几张给我。”
颜陆英发了几张过去,又问,泽元你痛风好些了没有,饮食上要注意些,少吃高蛋白高嘌呤食物,酒也要少喝。我的健康顾问挺不错的,推荐给你,请他给你量身定制个营养食谱。
王泽元苦着脸说他平时应酬实在太多,什么食谱都没用,除非退休。但咱们这样的人,退得了吗?对了,过年要去给你爸爸妈妈上坟吗,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颜陆英笑道只怕二老不想看到你,王泽元也笑道由得你,再说这边也走不开。
两人一边笑着一边聊天,状若密友,其实彼此内心也清楚,他们的感情已经没有了。
电视里的离婚,那是要闹,要打,要哭天喊地,要地动山摇。现实中二人的感情破裂,却平静如水,彬彬有理,请客吃饭,绣花,做文章。
看完别墅照片,王泽元忽然说:“房子不错,很大,过完年我和安安奶奶一起搬过去。”
颜陆英:“泽元,以咱们现在的状况,你觉得合适吗?”
王泽元:“我认为很合适,我需要正常的婚姻状况,需要正常的家庭生活。”
颜陆英的神色忽然变了:“王泽元,你没发现我们的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吗?每次有事,你都是你觉得,你认为,你希望,你需要。你有没有问过我需要什么,我想什么?不不不,你需要的不是正常的婚姻状况正常的家庭生活,你需要的是给股东给社会一个交代,你需要稳定资本市场的情绪,我知道董事局给了你很大压力,你需要的是你的事业,你可曾想过我?我认为你缺乏对我起码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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