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海萍扶起,独臂抵住命门,功力运行,热流滚滚,通达海萍七经八脉。
足有一盏茶的工夫,海萍方震动一下,吐出了一口长气,仍旧闭目难言。
大师收臂而立,目光似电,再将海萍看了几眼,又是一惊,咦了两声,惊道:“这孩子玄关已被打通,我的心力算是白白的用了啦”
苑小玲瞪着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莫名其妙地问道:“师父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玄关全通,功力通神,这点伤势,他自己也可以自疗,只可惜杀孽深重,唉”大师悲天悯人,不觉长长地一叹,沉于凝思之境。
偶然间,他像想起了什么,拉着苑小玲掠身三丈开外,脸色凝重的道:“玲儿,你屡次问起你的父母,为师因时机未到,不愿相告,今夜遇上他,倒是件非常巧合的事。”
苑小玲心神黯然,忙道:“现在,你老人家可以告诉徒儿了吧”
“当然可以。不过,我不希望此事出自我的口中,呆会儿你问他好啦”
“他知道么”
“知道。”
苑小玲诧异极了,秋波斜瞟,紧看着海萍,芳心暗自纳闷的思道:“他会知道我家里的事奇怪”心念未释,另一个奇怪的想法,猛袭心头,急道:“师父,他讨厌我,我也恨他,只怕”
独臂大师微微一笑,截道:“不妨事,你的傲态稍稍的收敛一点,报出名姓,他会告诉你的。”
小玲粉脸一红,撒着娇,嗯了一声道:“万一他不愿理我,又怎么办”
独臂大师沉吟了一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道:“如果他不理你,你只提起古刹惨案四个字,或许他会对你极好,可是,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可提起此事,我走啦”
大师身形移动,走出好几丈远,又传音小玲道:“有了他,你用不着带鹤儿,对任何人都不准提起今夜之事,伍海萍醒来,带他换地运功逼出内伤,两三日即可复原”鹤鸣之声,贯穿夜空,眨眼不见。
苑小玲满腹疑虑,她猜不透伍海萍的来历,也无法了解师父和海萍之间,是个什么关系,她想了许久,得不到答案,转身向海萍走去。
海萍自经大师真力之助,血气畅通,疼痛已减,旋机、气海闭住的穴道,也被大师暗中解开,因此,他此刻已能勉强行动。
苑小玲的脚步声,将他惊醒,微睁双目,看了小玲一眼,一股无以名之的怨恼,顿起胸间,低声道:“又是你解除我一次厄难”
她不置可否,哀怨地“嗯”了一声。
伍海萍凄婉地一笑道:“伍海萍出道至今,总让人施恩于我,而我无惠于人,并且救命恩人的名姓面貌还不知道的,将何颜对人”悲愤顿起,苑小玲三个字,又忘得千干净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就走。
要知海萍傲骨天生,不愿受人恩惠,但古刹被救,传授天罡,玄关拍通,再加上今夜的事,已有四次得人施恩。在心理上起了一种自卑的感觉,再加上沧海一奇的功力高过了他,盲目的以为报仇无望,灰心已极,步履蹒跚,又道:“复仇无望,生不如死,不如一了百了,唉”
苑小玲却不了解海萍此刻的心境,她还在生气呢
伍海萍悲壮而自走死路的话声,逼使她骄气全消,顿生关怀照顾之心,她赶走几步,扶住海萍,委婉地道:“你的伤势,须要换地运功,自行疗治,方能复原,何必这样的消沉。”
海萍猛可里挣脱扶持,沉声道:“伍海萍人间丈夫,岂能白白的受人恩惠,姑娘的好意心领”说到此处,又强提真气,大步前迈。走了不到三丈,两条腿却大大地不听指使,忽地一软,跪伏在地。
苑小玲忍气吞声的紧随身后,芳心荡漾起无以名之的感觉,蓦见他跪伏在地,不禁心中一酸,几乎流出了眼泪,忙搀住了他道:“你这是何苦人与人之间,互助为本,我帮你自疗伤势,原是义不容辞,为什么一定要让伤势恶化”
海萍的确是强硬不起来了,忿然一叹道:“大仇难报,留此残身,又有何益”
“你玄关已通,功力日日增进,永无止境,怎说报不了大仇坚强起来否则,死也不能安心。”
这几句话的力量非常大,使海萍浮动的情绪,陡地平静下来了,默然了,低着头没有再言语。渐渐地,气宁心静,十分感动的看她两眼,艳丽的容颜,热忱真挚的态度,促使他又想起了苑小玲三个字,歉然一笑,颤声问道:“在下重伤之际,仿佛听见你提起苑小玲的芳名,不知是也不是”
苑小玲芳心一震,暗忖:“师父的话好灵”急应道:“不错”
“她在哪里你认得她”
苑小玲这刻倒沉住了气,她要先探知她与海萍的关系,缓缓言道:“你怎么认识苑小玲的”
“我和她是通家至好,她是我苑叔父掌上明珠。”
苑小玲浑身一抖,急道:“你就是中洲剑客伍伯伯的独生子小名叫萍儿”
海萍双目圆睁,瞪着小玲,道:“是的你是”
苑小玲清泪漱漱而流,樱唇颤抖,喊声:“萍弟”
海萍心绪激动,像一堆理不清的乱麻,是个极重情感的人,遇上这等难得的事,不禁热泪夺眶而出,张口叫声:“姐姐”
两人反而无话可说,你望着我,我瞪住你,泪眼模糊,悲喜掺杂在两人的心间,使人有股子难以形容的滋味。
突地海萍站了起来,发出两声怪笑,急奔而行。
“弟弟,弟弟”小玲身形如飞,疾速赶到,扶住他问道:“你要干什么”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但我居然三次给你难堪”话未说完,伤势剧变,张口哇地又吐出两口鲜血。
要知海萍三次失去认识苑小玲的机会,而且对她又非常不友好,他越想越觉对不起苑龙、苑勇,急恨之下提气拔步,又使伤势变恶,而吐出鲜血。
苑小玲心中伤痛得紧,没有话说,并指迅疾的在海萍身上点了几下,闭住他的穴道。姑娘担心他的内伤,玉腕伸出,抄起了海萍,抱着就走。她聪慧绝顶,沿途疾行,快黎明了,方将速度减下许多,可是,香汗盈盈,娇喘吁吁,继续走动,希望在日出之前,能找个房舍或山洞,好让海萍自疗内伤。
正走之际,前面山脚下出现一座破庙,小玲心中大喜,加劲奔跑,一口气就进入庙内。庙很小,只有座殿堂,别无分间,她将海萍轻轻放下,抬掌拍通穴道,方在一旁照料。
海萍悠悠醒转,见小玲坐在自己身侧,忙叫道:“玲姐这是”
“你不要说话,自行运功逼出内伤,等你伤势痊愈,我们再谈。”
“姐姐我”
小玲故意的一沉脸色,拦着道:“不听姐姐的话,就是看不起姐姐,我马上离开你”
海萍果真不敢再说,双目吐出了感激和愧歉的光华,冲着小玲点了点头。
苑小玲婉然一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弟弟,不打搅你,快运功”起身来到庙门口,靠门正坐,自己也调息起来。苑小玲自出娘胎,这还是第一次受罪,她已经是筋疲力尽。
海萍早运起天罡神煞传给他的疗伤心法,刹那间就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天,阴沉沉地,过去了四个时辰,海萍仍未苏醒。
苑小玲已按剑立于门口,她深知此时正是海萍功行的紧要关头,他的脸色已由灰变成红润,最怕有人在此时来打扰,否则,有死无生。
天空闪过一片电光,大有暴雨倾盆之势,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忽听海萍喉间咕嘟两声,苑小玲吓了一跳,秀目迎着。
“哇”地一声,海萍却吐出一口淤血,脸色更加红润,人便苏醒。
苑小玲神情一松,暗中笑了起来,却不敢打扰他。
又是一排电光闪过,雨点也接踵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