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起,刀柄上的明珠还是发着淡淡的光,刀身的光却凝成了气,刀气破空。
老马早就想过会有这一天,所以这一式他已经不知道练了几千几万遍,也可能是几十万几百万遍。他知道只有一次机会,他没有也不需要第二刀,他毕生的功力就在这一式上,就在这刀锋上。
三十年前,年轻的老马来到这,带着仇恨和希望拜服在这个年轻人脚下。
三十年后,老迈的老马带着同样的情感向年轻人挥刀。
这一切,只为解开这三十年的罪孽和悔恨,老马有时会想,三十年真是太久了,他竟真的等了三十年。不过令他欣慰的是,他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也许,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她。
或者,他能永远守着她。
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连成线,然后血如泉涌,积成血泊。
那一抹弯弯的刀光还在,只是不再闪动,就如屋外树梢上悬着的月亮,温柔而惨淡。
年轻人面无表情,道:“老马,你还是太年轻。”
老马没开口,也没倒下,只是站在血泊里,因为铁手老马曾经说过,“我活着就要顶天立地,就是死了也不会倒下”。
前来送信的侍者推门而入,见状一愣,仍旧开口道:“先生,南边来了飞鸽传书,万事俱备。”
年轻人拿出手帕,擦拭着沾满血污的手。
侍者道:“不知道您打算让谁去”
年轻人喝口香茶,慢悠悠道:“我有好些年没去过武当山了,你去帮我准备一下。”
第二十五章七月十五武当山上
襄阳府武当山,被誉为“亘古无双胜境,天下第一仙山”之地。
据太和山志记载,“武当”一词源于“非真武不足当之”,意谓此地乃道教真神“玄天真武大帝”的发迹圣地。因此,千百年来,武当山作为道教福地、神仙居所而名扬天下。
然而真正使武当山受江湖人敬仰的原因,却不在道教,而是武当派。
自始祖张真人开山创派,仅几十年,武当一派已赫然列于中原六大派之中,加之成祖皇帝崇信道神。如今之武当,已隐隐势大,似与千年古刹少林寺比肩。
即是如此,武当掌门虚茫真人的古稀寿辰更是江湖瞩目的大事。
七月十五,武当山,真武大殿。
叶云青和司空两人身着武当门徒道袍,正站在大殿门前迎客。
司空的推测果然没错,武当派广邀武林宾朋,这吃饭的人多了,自然做饭洗碗的人手就紧了,即听话又老实的年轻人多招几个也无妨。
只是临时的杂工想去前殿迎客,却不是件合规矩的事。好在火工总管是个好说话的人,白花花的银两也让他觉得应该通融通融。
“乡下人想开开眼界,见识见识这些江湖名宿也是情有可原,本道可以成全你们,只是你们二人万万不可大惊小怪,生惹是非,本道的八卦游龙掌可是有三十年的火候。”火工总管一边亮出干柴一样的手臂,一边笑咪咪的揣起银子罗里啰嗦道。
于是他们二人就换了武当道袍,成了知客弟子。
木准亦在殿前率众弟子迎接各路江湖上的人物。
江湖上首屈一指的少林方丈智通大师,武林巾帼第一的峨眉掌门苏真苹,行事古怪颠倒的丐帮帮主周白竹,新晋华山掌门康成子。
点苍,崆峒,唐门,八尺门及各山庄世家门派的当家掌门先后上山拜寿,献出礼品。
叶云青站在知客道人之中,回头看一眼真武大殿,张灯结彩,红灯红烛,殿门两侧是丈高的寿联,殿中正中是一个巨大的通红“寿”字。
大殿内外宾客云集,武当弟子素衣白袜,人人精神抖擞。
中原各路豪杰聚会一堂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胜景。
六大派乃中原首屈,五位掌门一起进入大殿,各门派山庄的当家首领无不亲近是好。
周白竹看着这许多人,笑道:“武当的场子着实不小,快赶上三十年前中原各派西安府誓盟,西逐神花流的场面了哈。”
苏真萍赶忙示意周白竹,低声道:“从前的事,还提他做什么,也不是什么赚彩头的好事。”
智通大师也道:“阿弥陀佛,周帮主,从前的憾事就休要提了。”
周白竹讪讪道:“我只是看见着许多人不提便是了。”
康成子只是四处打量,并不言语。
此时的康成子全没有竹园中的傲气深沉,智通和木准也没了恭敬畏惧,大家都成了江湖兄弟。
各路当家掌门均是一方豪杰,一群脸面人物见面难免互相寒暄吹捧,大殿里登时热闹起来。
待过了未时,日已西陲,余晖洒在武当山顶时,各路人物方才到齐,大殿逐渐安静下来,众人见木准已站在上首,纷纷起身,接着一声磬鸣,琴鼓之声渐起,因为今天的主角虚茫真人来了。
四位道童护持,紫衣玄冠的虚茫真人随着缥缈恬静之乐缓步而入,神情释然,虚茫今日年已古稀,须发灰白,一派道风仙骨。
三十年前,虚茫在八荒山虽然惜败神侠白笑书,但武当绵掌内力深厚,仍旧一举成名江湖。
相传十几年前,虚茫的内家修为已超过尊师玄云道人,为武当居首,与剑法第一的师弟木准道人并称武当双圣。武当系内家正宗,数十年内功苦修,传说虚茫的修为境界已可与少林第一禅僧孤咏大师同席论道,武林中可比肩者几乎无几。
虚茫步入大殿,远远看见师弟木准,任谁也不会猜到,虚茫现在脑子里现出的竟是木准三十年前端着那碗面条的样子,若不是那碗让他拉肚子的面条,恐怕自己早已是一尊灵位了,哪还有今天的虚茫真人。
是命中注定他那晚要拉肚子,也是命中注定他不该去那绝命的天山雪岭。想到这,虚茫不禁得意起来,于是众人眼中的武当掌门已是满面红光,面露喜色。
所谓寿诞,就是过生日,武当掌门也是一样,只不过场面比寻常人大些,客人多一些,收到的礼品贵重些,主人也自然破费些。步骤什么的也都大抵相同,大家跟寿星说些客套恭维的话,什么“东海长流水”“南山不老松”之类。
一个专心苦修炼几十年的人自然不常经历这些繁文缛节,但是今天的一切虚茫都是排练过的,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出错。其他人也都像是安排好的一样说着些用脚趾都会猜到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