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船逆流而上。特别是女眷,更只有水路舒服。既乘车,又急如星火,好像奔丧,这样的飞快,车马塞途,触目充斥的西北大路上也罕见。如果车内坐的女人不被颠破粉股柔臀才怪咧。
转眼就是十多里路,两人都估定车中人必是有功夫的硬匠子,才能忍受飞车震荡。因系女流,急於赶路,白天不好抛头露面,才乘车。越想越不错,正如自己二人一样,都宁可舍水就陆,脚程实比行船快
这一程大约直奔了数十里,迎面又是嵩岳移来。一轮金轮,在向西峰头一步一步沉下去,两人匠心,也突然下沉、下沉,此西移的落日更沉下得快
原来,转过丛林一座,左手拥出高阁崇楼,红檐绿瓦,隐约在枝梢荫幕内,大道分岔出三条,矗立的一块指路石上黑漆大书:中赴登封,右达渡口,左通临汝。那座巍峨的大庄院却正横互在左手大路约半里许的山坳中,但见房屋连云,大厦干间,攒簇在丛密连绵的树海内,敢情还有城墙式的堡门,碉楼高耸,吊桥分明,那鬼车儿却是直奔庄院。
两人却是苦也,都呆住了。此时弄得进退两难,左右不得。看情形,明明是大财主家甲第,而这辆车正是这庄院家的堂客之属。急忙忙的虽好像他儿女得了急惊风,事实摆在面前,绝非什么线上人物。却傻头傻脑的捡着鸡尾当令箭,白跑了半天,岂非大笑其话
这一下,连李文奇都发了呆,吐了一口唾沫道:“终朝打雁,今日叫雁啄瞎了眼儿,真正白昼见鬼,难道竟走了眼”
春风沉吟道:“看这气概,前面宅院主人必是不平常人物,或系虎而冠者。单是这般浓密蔽天的树林,便是北国少见的茂盛。想主人非大贤,即巨寇。我们势无跟进入家庄院之理。就此退去,另觅出路也好。”
文奇愤然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至黄河心不心俺非要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春风急道:“难道竞冒昧登门么便是晚上去探也须慎重考虑。我看无须钻牛角尖,趁早赶路要紧”
两人同时利用地势闪避身形,装作游方学子,迷路择途而相较何去何从的样儿,因为警觉身後马蹄声起,密如擂鼓,估计不下十多劲骑。果然,曦聿聿连声马嘶过处,由洛阳官道那边星跳丸掷,泼风暴雨也似的驰来十三骑怒马,转瞬临近,二人眼光锐利,已瞥见当头三骑客,一式短打紧靠壮汉,似曾在押镖回郑州途中相遇,因彼时都是过路,这三人又飞骑正急,鞭丝蹄影,依稀印象,尚未能断定,便见三骑已当先骑过,微闻那虬髯的“噫”了一声,霍地一兜马头,大约马驰正急,用力过大,直把那马儿前蹄提起,整个人立起来。似要发话,却被那姜黄面皮,一字横眉的壮汉一声狂笑所阻。
“老六省点唾沫儿,接客要紧。如是好朋友,还怕不会驾临连云庄么”说着,仍是纵骑如飞,驰出十余丈。
後面的十骑也相继驰过,坐骑都是骁腾汗血,瘦骨风棱的口外神骏,扬鞭驰骋,电闪星驰,连看都未看二人一眼,扬起漫天蹄尘,正向那大吊桥驰去。
二人早已看出後面十骑士都不弱,且奇装怪服,各个不同,老、少、俊、丑都有,目不暇接。这时,都注目前面只见庄门大开,吊桥早已放下,那辆壁油车已被不少人众星拱月似的簇拥进去,转瞬消失。
灰雾渐淡处,刚才一行十三骑也已进入,吊桥又是高拽起来。
春风不禁搔头道:“真是一头雾水,莫测高深,初以为阀阅世家,下野侯府,圣少也是财雄势大的乡绅富豪,在未拿到恶迹证据前不便造次。现在看来,恐怕不是好路道”
文奇默然不语,半晌才摇头道:“又是平地风波,连愚兄都头麻了,先找歇足之地再说。”
好得这儿平原千里,沃野相接,村陌绵连,附近密迩黄河渡口,自成墟集,驿路有凉亭茶店酒肆之属。正好饮食小憩。
二人轻摇摺扇,踱着方步,进了一座敞篷当风,靠近渡口那边的茶轩,叫了两壶香茗和牛羊肉乾、花生、炒豆之类茶点,披襟迎风,恰然相对,倒有一涤风尘之感。
北国风沙,凡是行人,那怕带了斗笠披风,仍难免汗垢堆叠之苦。两人也频频轻拭尘垢,文奇蓦地变了颜色,虽迅即复原,但瞒不过春风,知道必有重大发现,刚是一怔,只听一声:“无量寿佛”好不洪烈劲疾,使人全身一凛。
春风因是面对内,文奇却是面对黄河,此时听清声音起出渡口那边,忍不住回顾原来,一大渡船刚好泊岸,搭客纷纷下船,有一挑担老头下船时失足,眼看歪跌,却被已经上岸的一位道人反手一旋拂尘之势稳住不动。再加上後面的人急忙搀扶,才气喘吁吁的下了跳板,摇晃未定,额汗如豆滚落,敌情挑的竟是两箩鸭蛋
只有文奇、春风才能看出那道人露了一手“隔空定力”,最妙的是收发自如,恰巧稳住老头全身重心,逼住了翻倾侧之势。如是用掌风抵住不足奇,他二人也自信可以做得到,只有借拂尘一旋之力,则非内劲已入化境,透津毫末不可。这种功力本起源於“太乙支门”,前辈中以一粟翁为此中翘楚。和少林的“大般若力”同是内外兼修,刚柔并济的绝传武学。
而两下相距竞达二丈许,春风估量一下,如在三尺左右,自己或可胜任,一丈之处,就非二十年纯功不可。难怪文奇一见便变了颜色,岂止心惊,简直震骇莫名。
一般凡夫俗子,当然不知此中玄妙,大家分明发现老头失足翻跌,忽然又自己稳住了身子,都目瞪口呆。有的竟以为“河神”显灵,自顾自趴在地上磕头乱拜,嘴中念念有诃。有的纷纷向那直张着嘴喘气的老头问长问短,老头也说不出土地堂,立时嘈杂喧哗起来。
二人目光都暗中注贯在道人身上,看清了他,只见他白面清癯,自如古玉,清如老松,挽着一个道髻,压雪东霜,证明他已年高。穿着一袭淡青色道袍,长拖脚背,脚登芒鞋,齐膝白布袜,奇哉竟是洁白如新,不见纤尘。行动间并不见轻快,且有龙锺蹒跚之态。
只见文奇转面向内,嘴皮微动,便有一丝一缕蚊蚋细音传到春风耳鼓内,字字分明:“老弟注意来人行径,很像华山掌教玄灵子。不知何故下山又渡河过来。此人个性冷僻,介於邪正之间,绝勿妄动,看他进退,再随机而动”
细声忧然而止,因为那道人垂搭着的眼皮忽然微启,冷光一线,灿灿如岩下电,向二人身上一掠而没。
gu903();乖乖他竟直奔茶轩而来,一声不响的走进坐下,垂眉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