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立止,都在屏息注视。
春风知道深山大泽,实生龙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然,“搜神记”、“述异录”、“山海经”等典籍何由而作
但对眼前的怪力乱神,也自愕然瞠目。
戚威神色紧张,如临大敌,比刚才面对千百狼群而无动于衷的情形大不相同。
春风知道这位拜兄艺冠同辈,虽无文奇的倜傥潇洒,沉着老成,则有过之。
连他都卓然色变,事关重大可知。
果然,戚威聚音成缕,以“传音入密”功夫告诉:“老弟注意想不到最近震动武林的五行剑气竟出现此间。微风起于萍末,必有是非。不知有多少高人赶到天台三位师伯之来,想必与此有关。有前辈在前,咱们只有助威份儿,静以观变,非到可出手时不可妄动这里地形突出,易为人注意,你可照应后面,以防万一”
言未绝,一声厉啸,起自遥天,估计远在百里左右。
这种一啸震千山之威,非内功已到巅峰,较之佛家“天龙吟”、“狮子吼”,道家“千里传音”只高不低,放眼当世武林,具此声威者,一时真想不出是何方神圣
春风侧顾戚威,面色更是紧张难看,眼光却始终一瞬不瞬的注视那道冲天白气。
却不闻天台三老声息。
耳听戚威招呼:“老弟,兆头不妙,来人甚强,据愚兄估计,除了隐迹多年的几个魔头外,只有天秃翁、王屋老怪有此功力,时机稍纵即逝咱们先翻下崖去”
说着,两掌贴地,以“一发千钧”功夫在满布青苔,滑不留手的孤峰上利用地势蜿蜒而下。
春风急忙依样画葫芦,跟踪奋勇溜下。
这真是冒险的事,上下相距数十丈,一失手,人便凌空下落,任你轻功多好,也会受伤。如下面是上覆下凹,必落入黑沉沉的无底绝壑
还好崖隙间颇有稀疏矮松之属。两人一口气滑下十余丈,便真气不继,停在一株虬松上小憩。
临风下顾,不由又惊又怒
原来,下面果是往内凹进的一层断坡,天台三老正肃然注视剑气,李文奇全身浴血,似受重伤正奄奄一息,僵卧在地离他数尺之处侧卧着一白衣少女
附近数丈里,躺着断腿碎脑的二十多头硕壮如牛的青狼。大约在危急万分之时,三老适时赶到,才把狼群惊退,十余丈外,仍有数十头凶狼瞪着凶睛,蓄势待发。
临壑有一株夭矫如龙的千年虬松,最高处被人削光枝叶,绕了十多圈牛筋、山藤之属,随风飘荡,显然是有人利用它作吊人之用。
这一猜测,被吊的必是昆仑玉龙姑应思霞,也正是那侧卧着的白衣少女,刚被天台三老救下,看样子,她即使未死,也只存一口气。
春风乃性情中人,豪气干云,触目心伤,几乎泪下
看三老面容严肃,目不旁瞬的样儿,更见事态严重。
第三老谷天翔几次含劲欲发,冲进茫茫剑气,都被力老和吴老阻住。
戚威一打手式,仍是滑落。
两下脚踏实地,已是筋疲力尽,坐地调息,三老仍是看都未看他俩一眼。
蓦地,狂笑声起,划空而来。
两声驴叫,戛然而止,停在里许之外。
二人偷窥三老神色,都是一变。
春风却认定必是天秃翁赶来了。那秃尾驴叫声特异,势必惊动狼群,自送上门来,等下倒要看如何应付这多凶猛的畜牲
忽然,厉啸声又起,间接着有两声尖锐的怪叫。
那些狼群立时大乱。嗥声立止,拼命般往谷口逃窜怒奔,却和驴叫和那两声怪叫的方向背道而驰。
春风大讶,想不出是何缘故
天马行空力钧忽然向他俩微一点首,戚、霍二人急忙走过行礼,肃立听命。
力老绉眉道:“你二人大约还不知轻重此时无暇多说,戚贤侄可背负奇儿。”看着春风:“适才碰着几个小辈,有一姓尚的淫贼为谷老三所毙,曾说出你是少林门下,也算自家人了。
可背负这女娃儿,再由咱三个老不死开路,把你们送走。等会强敌云集,必有疏失,一个照顾不到,无以对汝俩师门,时机稍纵即逝,速行”
两人急忙遵命照办。
谷天翔一声不响,当先一马,掌起雷声,把离得最近,正在挤撞逃命的凶狼震死十余只。
三老六掌,犹如秋风扫落叶,原来挤在断岩上,馋涎欲滴的狼群活该倒霉转眼间,百十多只逃命无路的凶狼立时脑碎肠流,了账
余下受伤未死的拼命挣扎,互相残杀,咬做一堆,乱成一团,狼狈不堪
戚、霍二人便在纵横交叠的狼尸上飞驰而过。
翻上斜坡,便离开了狼群。
力老一挥手:“速行无须回顾如遇强敌,可自报师门,并说明是咱们三个老不死差遗,必无差错,去吧”
戚、霍二人那敢再说,点头应命。戚威一招手,便循刚才来路奔去。
这时,天色欲曙。
雾气转浓。
异声大作,狂笑声、长啸声、呼喝声,汇成一片繁响。
冲霄剑气,在密雾浓云中,仅留一条淡影,渐至于无。
终于,呛啷啷密如串珠,戛然而止。
剑气忽隐,寂然不见。
天狼峪里,却是魔影幢幢。
有人作歌:“剑气茫茫兮絮果兰因,魔影纵横兮何人独尊驴兮驴兮吾心忧,永无了结兮江湖恩仇”
第三十章洪荒出怪兽
歌声未绝,又是一声厉啸,已如沉雷轰顶,震得山摇地动,树木萧萧,骚索如潮,真有不可思议的无穷威力。
曙色微曦中,天狼峪的两边孤峰孱崖上,出现了幢幢人影。
有人大笑道:“见者有份除非竹篮打水一场空,谁也别想独吞。”
马上有人冷笑道:“胜则为王败是贼,那有你的份儿”
“好啊诚如君言,愚兄弟不才,愿先领教领教天台绝学──”说话的正是秦晋三友中的老大戴鸿君。
“好小子,便是破伞儿来,也不够谷老三消遣,你且接谷老三掌试试。”
立时,东边孤峰上凶鸷掠地似的飞起一条人影,凌空三折,飞扑向坐在刚才虬松吊人之处的八爪游龙谷天翔。
猛的,有人一声劲叱:“姓戴的,听说你奸狡如兔,今日却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了”
好个戴老大,在半空一个“云里翻身”,先降落在一根粗树梯上,连递两掌。
旋风闪电似的如蛇飞舞,一条五金精英和缅铁打就的彩索已夭矫曲折,比蛇还要灵活,恍如一道闪动的金虹,已是他的成名兵刃“飞虹索”出手。
这厮确实存心阴毒,城府深沉,便宜被他捡着,只想利用独门“飞虹索”幸胜。
他当然瞎子吃汤团肚内有数。凭自己的道行,如何在和师门同辈的天台三老手下讨得好去
因投机取巧已惯,看中谷老三翘着二郎腿,坐在下临绝壑的枝梢上,后退无赂,更易闪避。想利用自己独门兵刃长的优点,故意表示不服输,不惜老虎头上搔痒,想冒险出击。照着他的如意算盘,自己的“飞虹索”正宜远攻,加上诡异的招数,只要把谷老三的三面绝境,仅存的一面生路阻住,稳操胜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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