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的事,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那天和叶思远的谈话。他和我说11岁那年的那场事故,叶思禾是故意的。
那个15岁的少年,故意让自己最小的弟弟爬上墙,去捡那个离变压器很近的羽毛球。叶思禾是几个孩子中的老大,他知道变压器的厉害,不管是通过物理知识还是现实案例,他都懂。而那时候的叶思远,真正只是一个毛头小孩,也许他还很崇拜叶思禾,很听他的话,面对着他的命令,小小的叶思远一点儿也没多想,就利索地爬上了墙。
我手里揪着衣服、衣架,心脏紧缩成一团。我不能设想那个场景,叶思远的小身体像片叶子一样从墙头飘落下来,一霎那间穿过他身体的强大电流侵蚀了他的肢体,眨眼之间,命运改变。
我不明白叶思禾的动机,想不通,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我恨他,恨得心里滴血,恨得脑袋里涌起了邪恶的念头我恨不得杀了他,抽了他的筋,剥了他的皮,我想要砍断他的双臂,让他尝尝这痛苦的滋味让他知道,叶思远的这11年,是如何过来的
叶思远对我说了那番话之后的晚上,我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那幕我自己设想出来的情景,怎么努力都睡不着。
那时候我才明白,叶思远为什么一直不对我说这些,他知道,我会为他心痛,为他难过,为他恨他不想让我的心,再经历一遍他经历了十几年的心酸委屈。
他宁可希望我一直把他的受伤当成意外事故,也不愿让我知道这也许是他亲人的故意为之。叶思远自己也说过,他放不下;他还说过,从手没有了的那一天起,他就很难再相信别人了。
我相信这些年来,他也曾经在心里向着某个莫名的世界问过为什么,他也许会躲在没人的山头哭得声嘶力竭,也许会迎着风一边奔跑一边呐喊,也许会站在远处默默地看同龄人恣意游戏;也许会像我现在一样,在每一个午夜被噩梦纠缠,猛然惊醒。
在他的身边,只剩下了那两截永远空软的衣袖。
我不知道他是否得到过答案,只是,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
我们是那么渺小,面对那些丑陋、邪恶、不公、颠倒是非,黑白混沌,每个人都有那么多的无可奈何。
在这样的无可奈何中,叶思远逐渐长大,他学会了把眼泪咽下,开始积极又与众不同的另类人生。
他是个善良又坚强的人,他把这份痛藏在心里,努力让我看到他阳光灿烂、优秀美好的一面,不想让某些黑暗的方小说西,污浊了我的心。
直到我因为叶思禾的话怀疑到叶妈妈,才触到了叶思远心底的那根弦。
转过头往客厅里看去,叶思远正靠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的右脚搁在茶几上,脚趾正在按着遥控器。他身上穿着短袖的t恤,空瘪的衣袖垂在身边,那个样子,格外地令人心疼。
穿着短袖的叶思远残缺得十分明显,以前的我并不会萌发这样的感慨,只是在知道叶思禾的事情后,我无法控制地会想到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我甚至做过一个梦,梦到我坐着时光机来到了叶思远11岁生日那一天,在那片空地上,小思远正要往墙上爬,我一下子就冲了过去,一把就把他捞了下来。
“不要不要爬叶思远不要爬”我大声地喊。
“小桔,小桔你怎么了醒醒,小桔”
我睁开眼睛,浑身虚脱,发现自己紧紧地搂着叶思远的身体,面前是他担忧又惊讶的面容。
“你又做噩梦了。”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凑过来把脑袋搁在我的肩窝处,“早知道你会这样,我一定什么都不和你说。”
“思远”我喘着气,手掌抚上他的脸颊,“我又做那个梦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咬着我的肩膀,咬着咬着就变成了舔吻。
“怎么办叶思远,我老是做这些奇怪的梦。”我曾经对他说过我的梦境,因为我苦恼极了。
“没有人能回到过去。”他终于开了口,语气很平静,“如果老是这么想,我早就疯了。”
可是我没有他那么坚强,我就是会想,止不住地想,想得心里泛酸,呼吸困难。
“小桔,往好处想,如果不是因为受伤,我也不会认识你。”他笑了一下,眼神柔柔的,“我觉得,你就是老天爷送给我的宝贝,我感激还来不及。”
“那我宁可不认识你。”我说,“我只希望你能有一副健健康康的好身体。”
“我现在就很健康啊。”
我瞪他,他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很晚了,睡觉吧。小桔,别再胡思乱想了。”叶思远翻了个身,双腿夹着薄被往我身上盖,我也捞过他那边的被子帮他盖上。
房间里重归黑暗,我们紧紧地挨着彼此,很久以后,我听到叶思远低沉的声音:“我的身体无法改变。如果哪天你倦了,就和我说,我一定会放你走,绝对不会怪你。”
“我走了,你怎么办”我幽幽地问他。
他沉默良久:“我会继续活下去。”
收回思绪,我已经晾完了衣服,走进客厅挨着叶思远坐到了沙发上。我紧紧地抱着他,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怎么了”他感受到了我的异常。
“没事。”我摇头,突然想起白天的事,“叶思远,你知道吗唐锐被开除了。”
他的眉头轻皱,眼神里掠过一丝惊讶,对着我摇了摇头。
“我也是中午看了布告栏才知道的,唉我觉得吧,这也太狠了点。”
“什么太狠”
“学校的处罚呀你不觉得学校太狠吗唐锐都大四了,之前读了12年书,好不容易考上大学,无惊无险地读了4年,临到毕业却被学校开除了。我在想,他的父母知道这个消息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换成我爸,非崩溃了不可,然后就打断我的腿。”
叶思远抿着嘴唇看着我,他又轻轻摇了摇头,说:“他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他对你做那些事时就应该想到也许会有这样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