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小妹妹不要怕,他们不是坏人。”小女孩将信将疑,她这一愣神的工夫,羊肚儿突然横刀推向我脖颈,这一招既刁钻又阴损,事先又无丝毫暗示,若非我还有些底子这颗脑袋真让他给削了,我刚使个千斤坠堪堪避过这一刀,就听羊肚儿在我耳边说:“她来了。”他趁我分神之际将那小女孩往杜仲怀里一推,自己又勒住绿裙少女的脖子。
余姥姥就在暗处看着我,我岂敢大意我现在真是又恼又恨,那种被人愚弄后的羞辱感不用装自然就流露出来了,我怒斥二人是卑鄙小人,恨得牙齿打架,嘴唇发抖杜仲讥讽我说:“顾青阳,枉你自称什么仁义剑,连兵不厌诈的道理都不懂吗”我怒极而笑:“那又如何顾某就说句大话:放人一了百了,如若不然,顾某定让你二人抱憾终身。”
杜仲冷笑道:“你说的轻巧,放了她们,我俩还有命吗除非你能担保唐飞迟不再追究此事。”
我说:“唐掌门乃世外高人,我岂能做的了他的主”羊肚儿狂笑道:“那你还罗嗦什么滚再不滚我可开杀戒啦”羊肚儿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嘶”地一声疾响,他浑身一颤,就像中了邪一般,目光呆滞,一动不能动,手中鬼头刀“当”一声掉落在地,继而他面如灰土,身躯如枯木般轰然倒地。
小女孩惊喜地叫了声:“是姥姥”她使劲一挣,竟然挣脱了杜仲的手,飞快地向洞口跑去。杜仲颤声问道:“是,是天山,余余姥姥吗”他嘴唇哆嗦着,面如灰土,双膝跪倒在地,再也不敢抬头。
我往洞口望了一眼,只见一个四旬左右的妇人拄着根梨花木拐杖,正抚摸那小女孩的头顶,在她的腰间挂着一个紫玉葫芦,葫芦紫红发亮,与传说中余姥姥用来装神药的紫玉瓶一般无二。
我心下暗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山派余姥姥,她今年该有七十多了啊,怎么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难道传说中西隐一脉个个都是不老神仙竟是真的”
余姥姥对小女孩说:“乖乖,大哥哥救了你,你不该谢谢人家吗”小女孩闻言扑闪着亮晶晶的眼睛,拱手说道:“菲儿谢谢大哥哥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菲儿,嗯,定,容当后报。”她说的脆声脆气,惹得余姥姥哈哈大笑。
我说:“大哥哥没用,当不起你这个谢字。”
唐菲皱起了眉头,不解地望着余姥姥。余姥姥将唐菲拉回自己身边,却对我说道:“少侠不必客气,若非你挺身相助,菲儿已经毁在这两个败类的手里了。”说到这,余姥姥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无踪,她瞥了一眼杜仲,冷冷地说道:“还要我亲自动手吗”杜仲忙颤声道:“不敢劳烦姥姥动动手”颤颤巍巍地拿起鬼头刀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小女孩吓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抓着余姥姥的手道:“姥姥不要杀他们了。”余姥姥将她搂在怀里宽慰道:“好了,乖乖不怕,我们不杀啦。”
杜仲闻言如遇大赦一般,伏地叩拜不止。余姥姥斥道:“不是怕吓着我孙女,今日定取尔等性命。记着,若让我知道你们再害人,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杜仲汗涔涔地说道:“杜仲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吃斋念佛,再不做一件歹事”他一连叩了十几个响头,扶起羊肚儿,匆匆地逃命去了。
余姥姥望着二人匆忙奔逃的背影,叹息了一声,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这一念之仁只怕竟是放虎归山呢。”我心下咯噔一惊: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暗示我她当着自己孙女的面不便动手,要我出手惩戒杜仲和羊肚儿我稍稍犹豫了一下,就提着剑追了出去。我故意走的很慢,等着她喊住我,只要她肯咳嗽一声,我立即就说出心中早已酝酿好的那句话:姥姥真是观音大士转世连这种杂碎的性命也爱惜不杀。我想就算她不是那种爱奉承的人,听了我这话也不好再索二人性命了吧。
但直到我走出山洞,她也没吭一声。
杜仲扶着羊肚儿逃出半里地,见我追来,就丢下羊肚儿,坐在地上呼呼喘气。
我用脚踢了踢羊肚儿,用剑在他左臂上划了一剑,羊肚儿被余姥姥点住死穴动弹不得,但人还是清醒的,被我割了一剑,心中自然不爽,就恶狠狠地瞪着我,我心里说你知足吧,我就真要杀你,你还敢不让我杀
我把滴着血的剑刃还归桃木剑鞘,转身正要走。杜仲说话了:“这样骗不了她的。”他匀了口气,“给个痛快吧”
我回到山洞,余姥姥正在安慰满脸泪水的小女孩,我摸了摸她的头,问她哭什么。余姥姥笑着说对我说:“乖乖问我你是不是去把他们杀了。”我说:“人皆有向善之心,前辈以仁德之心待他,就是木石也该幡然悔悟了吧。”
余姥姥显然很满意我的这番说辞,她问我:“看你武功路数,似乎与洪湖贺通海有些渊源”我躬身答道:“那是晚辈的师祖。”
她惊喜地笑道:“想不到在这竟能邂逅故人之后,若是我猜的不错,你就是江湖上人称仁义剑的顾青阳。”我恭恭敬敬地回道:“正是晚辈。不过都是虚名。自师祖仙逝后,晚辈不得明师指点。这些年总觉得长进不大,长此下去,唉真不知如何是好。”余姥姥笑道:“年纪轻轻,何来气叹你师祖当年曾三上天山,自言大有收获。你何不也效法他三上天山山,说不定也有所助益呢”
一切都水到渠成,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我就这样去了天山。
四月末的天山美不胜收,我是个粗人,只能如此形容我眼前所见,我若是稍通文墨,一定会就此大书特书,写出十篇八篇的锦绣文章来,这真是一个容易触发你灵感的好地方。在离山庄最近的一道山梁上,菲儿在草地上欢呼跳跃着,追风捕蝶,欢喜的不得了。
我孤身一人登上了山顶,一眼望下去,天山派所在的曲池山庄正位于一座形如眼目的碧蓝色的湖畔,那是天目湖,名字起的不算雅致,但却十分贴切,那湖的形状可不就像人的一只眼睛吗无边无际的碧草野花映着天边的雪峰,若不是偶尔见到山坡上的牧人和成群的牛羊,我真怀疑自己升入了仙境。
菲儿折了一根挂满绛红色野果的树枝蹦蹦跳跳走过来,把挂果的树枝往我面前一递,说:“给。”我摇摇头,说:“我不吃。”
她看我往回缩手,就嘟起小嘴说:“谁让你吃啦,帮我拿着。”
说完她就有忙着去采野花去了,在这野花盛开的坡地上她真像一只快乐的小鹿,无忧无虑总是属于孩子们的,而我即使在她这样的年纪也未曾得过如此的快乐。我痴痴地望着她时,她忽然转过身来问我:“你要走了,是吗”
“是啊,都三年了。我该走了。”
“为什么三年就要走,离开这有什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