者康青山是个板正的人,万一他不肯徇私开门,自己岂不讨个老大没趣夜幕四垂时,我拴好马匹越城而入,城墙上岗哨严密,戒备森严,街道只有巡逻兵卒并无一个行人。
横占半条街的康青山府邸,大门口有十六个兵卒挎刀把守,我暗笑道:“做了将军就是不一样,好大的排场我偏要去吓你一大跳。”我猜想康青山是个板正之人,必住在正房。就在正房屋顶上揭开了一片房瓦,康青山此刻正和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人低声私语。我暗道:“康师兄不愧是算盘精,当了将军也不忘旧业。”
二人低语一阵,商人便起身告辞,康青山送到门口,说道:“请张大人回禀噶和将军,大军南下之时,康某一定起兵响应。”又吩咐护兵:“送张大人出城。”望着康青山的背影,我想:“我是否要劝他一劝呢。”转念一想:“他们的事我何必陷进去。”又想“到底是兄弟一场,还是赶紧告诉苏师兄,让他有所提防吧。”
我打听到刘青发、荣清泉驻守在襄阳城西丹枫镇,便急着赶去,走到半路转念一想:凭我空口白言,他们如何肯信况且二人与康师兄私交甚好,万一根本就是康青山的同谋,我岂非是自投罗网。想到这,我折转向南,直下小平山。
刘青烈正在青阳镇镇南清洋河上训练水军,听到我来,放下令旗就赶了过来。我指着河面上如林般的樯橹,笑道:“如此阵势,何惧北狄。”刘青烈叹了一声道:“大厦将倾,独木难支啊。”我不想跟他就这个话题深谈,就转移了话题,问:“怎么孤身一人不见弟妹你们不是形影不离的吗。”刘青烈道:“眼看蒙古人就要南下,师兄要我们加紧练兵,一时顾不上她了。”我说:“我这一路行来,的确见到蒙古人有南下的迹象,荆湖已危在旦夕。三弟四弟驻守在襄阳城外,康师兄驻防均州,两地都是临敌门户啊。”
刘青烈道:“三弟和四弟那儿我倒不十分担心,眼下最担心的是康大哥那。”我笑道:“康师兄难道还不如三弟四弟”刘青烈道:“康大哥文武人才,均州又不是襄阳,蒙古人不会重兵攻城的。我担心的是康大哥因为康勤之死怨恨掌门,临阵之际,会”我惊道:“康勤死了怎么死的”刘青烈道:“说起来让人笑话。你还记得穆晓霞身边的那个月儿吗”我点点头:“听说她嫁给康师兄”
刘青烈道:“是啊,月儿长到十三岁出落得花儿一样,康大哥收他做了偏房。这小妮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不知何时搭上了掌门,闹的沸沸扬扬,康大哥如何能忍住气一怒之下远走均州。这小妮子不思悔改,反变本加厉,略施手段又勾上了康勤,把这混小子迷得神魂颠倒。康勤那张破嘴你是知道的,什么话都藏不住。过不多久他就溺死在湖里。康大哥为这事和掌门差点动起手来,几十年的兄弟情分就此一刀两断。”
刘青烈叹息了一阵,继续说道:“而今他拥兵过万,朝廷和蒙古人都在拉他。最近风传他和蒙古人打得火热,怕只怕他念及旧恶一时做了傻事。到了那时,同室操戈,你要我如何下得去手”我见他已经有了防备,把要说的话就又吞了回去。
有小校来报:“朱大人带着许多酒食,来营中劳军。”刘青烈眉头一皱,道:“他怎么来了带了多少人马”小校答:“随行卫队三十人,丁壮一百三十人。”顾青阳道:“师兄有事,我先告辞了。”刘青烈道:“掌门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师兄难得回来一趟,正好去见上一面。”我唏嘘道:“我与他也有十几年不见了,是该去叙叙旧了。”
水师营帐外面百十名丁壮正在搬运水酒、猪肉、羊肉、米面等物。水酒、米面上都贴着红纸,整猪、整羊上扎着大红绸花。锣鼓乐队大吹大擂,好不热闹。来犒军的朱大人便是刘青烈之妻朱雨菡的堂弟江陵知府朱玉彤。
53相煎何太急本章字数:3223最新更新时间:2013030613:40:170
浩渺千里的洪湖北岸有一座树木苍葱的小山,山势并不算高,但被一望无垠的湖面一比,四周一马平川的滩涂一衬,就显得气势逼人了。数百座殿阁楼台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丛中若隐若现。此山便是小平山,八大门派排名第一的洪湖派中枢所在。
在山下通报了姓名,知客降阶来迎,领着我走上三百级石阶,来到一座巍峨壮丽的大殿前,殿前几株苍松枝繁叶茂,勃然有生机。一个纤瘦白净的少年从左侧门迎出来,躬身施礼甜甜地说道:“清秀拜见顾师兄。”
我将他打量了一番,揶揄道:“十几年没见小师弟出落得好生俊俏啊。”他红着脸笑道:“十几年前在君山见到顾师兄时,我还是个小孩子呢。顾师兄精气神一如往日,只是略微发福了些。”我笑道:“老啦,老啦。”大殿内一人笑道:“你都说老,那我岂非老朽了”
一个四旬上下的清瘦道士缓步走出大殿,他双颊深陷,鬓角发白,只一对双眸精光内蓄闪,显出别样风采。我辨认了半天才敢上前相认,十几年不见苏清河浑然像是变了个人。
阮清秀走回苏清河身边,双手挽扶着他,嗔怪道:“这里风大,你为何又出来了。”苏清河笑道:“我又不是纸糊的,风一吹就倒吗”对我道:“清秀什么都好,就是太女人气,太婆妈。”我道:“阮师弟心思细密,有他照料正是师兄之福啊。唉,师兄已鬓染秋霜啦。”苏清河道:“人生如白驹过隙,一眨眼的事。我这一生,率性而为,做了不少好事、痛快事,也做过许多错事、糊涂事。此生无悔,就是明天死了也值了。”
阮清秀连连向地上啐了几口,埋怨道:“什么死呀,活的,不许你胡说八道,哪有自己咒自己的。”苏清河拍拍他的手笑笑不语。穿大殿而过,秋日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松柏缝隙洒落在青砖地面上,殿阁肃穆,花木芬芳,一派清幽雅静,我的心却变得空荡荡的,总觉得像是少了些什么。直到苏清河指着一栋小楼提醒那是他们少年时读书的地方,我才猛然醒悟过来,自己上山以后所见的只有三人,小平山上什么都不缺,独独缺了人,没有了人气,这山就成了一座死山,空荡荡的尽剩鬼气了。
坐在苏清河书房前的庭院树荫下,虽然阳光落满了一身,我仍觉得阵阵冷风吹的透体生寒。他忍不住问道:“洪湖弟子十万,为何这里空空无人”
苏清河道:“大劫将至。男人们挎刀从征,女人和孩子们就回了乡下。所以端茶倒水这些粗活只好由我们阮六侠亲自动手啦。”阮清秀脸皮一红,低头躲了出去。我道:“这次我从晋州南下,沿途常见蒙古大军在运粮集结,边境官军也在操练备战,看来大战已不可避免。师兄威震荆湖,怕是首当其冲,可有所准备”
苏清河道:“我十年练兵,部属不下十万,但分散各地,首尾不能相连。我原意集中兵力防守几座大城,可惜朝廷心存猜忌,迟迟不给答复。去年襄阳告急,我让三弟四弟去解襄阳之围,半路竟和官军打了起来,差点酿成大祸。朝廷在荆湖各路驻军不下四十万,但各自为政,互不统属,战事一开,不免被个个击破。”我道:“我路过均州时,听街边议论说康师兄与北面勾搭不清,师兄可知情”苏清河道:“他领着洪湖子弟兵,戴着朝廷的官帽,吃着蒙古人的粮饷。何去何从全凭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