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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宅记 落日蔷薇 2201 字 2023-10-08

gu903();这暗纹在寻常光线下极难看清,但在特别的光线下便会呈现出深浅不一的光泽来。适才他俯身时被窗口斜入的阳光一照,那暗纹就像旭日初升时的山峦,光芒由浅到深地变幻,转眼又隐没。

上一世在安国公府的老太君寿宴上,俞眉远见过幅巴掌大的紫檀自转绣屏。那幅绣品精妙绝伦,曾吸引了后宅所有女眷宾客流连赞叹,就连俞眉远都觉得神奇。绣屏上的牡丹会随着紫檀座转动时烛光光线的变化而变幻模样,从含苞待放到渐次绽放再到枯萎凋零,这花便如活了一般,有了灵气。

她打听过那绣品的来历,那绣品以天下无双的隐针法所绣,而这隐针法历来又是宫中尚衣局老绣娘的秘传之技,宫外无人会用,因而这隐针绣品只在宫中与京里达官显贵间流传。就连国公府那样显赫的人家,无不以拥有一幅隐针绣品为荣的。

而眼前这少年衣上的暗纹,与那隐针法如出一辙,且绣在了寻常衣裳上,在他举手投足间显得稀松平常。

这个少年的来历莫非与皇家有关

可天潢贵胄又怎会跑到这荒山来

俞眉远想不通,不自觉抿了唇,稚气未脱的脸上就显出几分苦恼色来。

少年一转头看到她这表情,就乐了。

“你愁什么”他一笑,就露出满口森白整齐的牙,“莫非是怕了话说回来,你年纪小小,胆子还真不小,竟真敢把我领到这里来也不怕我是坏人诓你来着”

“姑娘”青娆闻言当了真,面露怯色,人却还是往俞眉远身前一挡。

“现在才害怕会不会晚了”他双手环胸,见状笑得更得意。

俞眉远轻咳了声,拉开青娆,道:“那你呢你就这么信我你又怎知我不是在哄你这里与普静庵只一墙之隔,墙里都是我府上的人,再者拐过前面的墙角就是我家护院的歇脚处,只要我高喊,他们立刻就能赶来。”

俞眉远听了他的话就起了促狭的心。她有颗活了三十年的心,这少年不过十岁,就算表现得老成持重,在她眼里也还是个孩子。

一个孩子,能翻出多大浪去尤其还是一个眼神清澈的孩子。

他没料到自己的话竟被她给堵了回来,一时间接不上茬,就只见她笑得眉眼皆弯,露出颊上两个酒窝。这分明是个稚嫩的小女娃,却不知怎得竟让他有种被她吃定的错觉。

仔细想了想,他忽又豁然笑了:“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被堵得语塞,他也不恼,反觉得更有趣了。

“你朋友伤得如何要找大夫吗山下驰道被落石堵了,官府已经派人来清理,还要等上一两天才能通行,你们急的话只怕要绕道建梁。”俞眉远也不争执,指了指床上的人问道。

“他的伤无妨,等路修整好了,我们再回京。”少年回望了他一眼,耸耸肩道。

“一会我找人送些水和干粮过来给你们将就两日。”她说着解下腰间的素面净莲荷包,从里面掏出了叠成方胜的绢帕,“你的手伤了。”

他这才顺着她的视线注意到自己手背上的伤口。

近三寸长的划伤,旁边是成片擦伤,沾了污泥,分不清血与脏污。

“没事,不疼。”少年扬眉,不以为意,话没说完就见自己的手被一只小手攥住。

那手小小白白,五指像小段的糖冬瓜,玉润清甜,手腕似泡过的小嫩姜,水灵灵的,腕上还箍着只长命百岁纹样的银镯子,镯口捏得紧,镯子有些压肉,便显得她的手腕愈发软糯可爱。

“别逞强,逞强久了,就没人懂得你的疼。”俞眉远低头,拿绢帕在他伤口四周小心擦拭,“自己的身体自己要顾惜,如果连你自己都不愿珍惜,还有谁会替你爱惜”

她说得轻浅缓慢,吐字如珠,声声砸人心尖。

从前,她对别人,对自己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没事,不疼”,其实她疼。

自欺欺人的日子过久了,连她自己都以为自己是铁铸石锻的身体与心灵,在布满枪矛的岁月里被尖锐刺伤,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装得太久,她都忘了自己也是个会哭会笑的人。坚强的假相就像裹在身体上的薄冰,一戳就裂,疼的极致,就是麻木,像她中的无药可救的毒。

疼了就喊,难过就哭,最坏的结果,她还能自己替自己上药包扎,不像那一世,逞强而活,不知所谓。

少年听得怔然,低头看去时,只看到小女娃低垂的脑,满头的黑发都扎成两个团子,颊边落下的发丝卷翘,有些调皮。

她明明就是个孩子,说的话却像大夏天里冰湃的卤梅水,入口冰凉微酸,饮后透心的凉,明明该是清甜回甘的滋味,可尝来却又有些酸涩至极的领悟。他似懂非懂,心里半甜半酸,不知缘由。

“好了。”俞眉远用绢帕包了他的伤口,在他掌中打了精巧的小结,这才收回手。

她被他的言语触动,又见他年纪尚小,言谈举止却少年老成,像极了当年的自己,一时心软,温柔以待,好在绢帕普通,没有任何刺绣,也没记在册子上,加之她年幼,丢了也不怕有人拿它作文章。

再加上重活一世,俞眉远也不在乎这些了。

反正最后她都打算离开大宅,那些规矩,束缚不了她。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他手掌抓握几下,掌上绢帕丝滑,熨帖入心。女子之物他本不喜,可说来也怪,这绢帕却叫人遍体生暖。

“你先说。”俞眉远不答。

“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叫我小霍哥哥吧。”他报上名字,顿了顿,在后面加上称呼。

小霍

一听便是假名。

霍天子之姓。

俞眉远眼珠转转,道:“哦,小霍。”

小霍瞪眼,“哥哥”两字被她吃掉了

“我叫阿远,上弦明月半,激箭流星远的远。”俞眉远又道。

不是“眉如远山”的“远”,是“激箭流星远”的“远”。

如弓,长箭远发,她要做那支箭。

“阿远。”小霍嚼了遍这名,觉这男儿气十足的乳名动听,才想赞叹,便又听到床上忽然传来冷冽声音。

“阿远”床上的人不知何时醒了,此时正侧身半起,伸出手朝俞眉远的衣袖抓去。

俞眉远就站在床畔,眼角已觑到他伸来的手,心里一惊,人跟着敏捷地朝后面一闪,那人的手堪堪擦过她的袖摆。

他没能如愿触碰到她。

小霍迅速站到拦到她前身,手臂微微展开,将她护在身后,脸上笑容也彻底收敛。

“别怕,有我。”他冷冷盯着床上的人,却对着俞眉远开口。

俞眉远蹙眉,他们不像朋友

“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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