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十几天,如果不能把案子在他任内结了,那等到新总督上任,那岂不是有前功尽弃,说来说去,那是管不住自己的那张手,总之,弄到这般田地,那桐的肠子都悔青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封锁消息,不让盛宣怀查案的消息泄露出去,然后,私底下再找机会接触接触盛宣怀,看看能不能请求他放自己一马,后者抵津的第三天,那桐就再也坐不住了,他以慰问的名义给盛宣怀送去了一些天津土特产,里面自然夹藏这几万两银票,不得不说那桐的智商堪称低下,盛宣怀富甲天下,贵为清末首富,怎么会看的他这点贿赂,再加上这起案子不是单纯的司法案件,而是涉及到两大集团的政治斗争,那桐这点都看不出来的话,那迎接他的除了一顿冷嘲热讽还真没什么了。
办案的七天时间里,证人一波一波进进出出,盛宣怀所在的官员驿站俨然成了各方眼线活跃的政治中心,钦差大臣办案这就是最好的噱头,天津当地的报纸上开始陆续有消息登了出来,当然这些消息大多是含糊不清,闪烁其词,但无一例外,这些消息都是矛头直指那桐。
那桐严防死守的封锁,还是挡不住叶开刻意向外透露,他就要借助新型的报纸让这件案子逐渐升温,用连续报道的方式一步步把那桐揪到镁光灯底下,享受万人瞩目的待遇。
叶开不着急,一切都在计划当中,盛宣怀查案的信息源源不断的汇集而开,叶开坐在自家的庭院里,就可以遥控这次除那事件的进程。
查案的第十一天,审理基本结束,在最终结果在公布之前,这份详细的报告书就出现在了叶开的案头上,果不其然,这次案件和那桐脱不了关系,那桐查案期间,利用部分施工高层贪污工程款项大做文章,一面唱红,一面打黑,明面上检举揭发,假公济私,私下却收受贿赂,大卖人情关系,有的人为了自保,直接把贪污的工程款如数孝敬给了那桐,更有其人,变卖家产,讨好那桐,那些没有给那桐塞钱的人自然就倒霉了,被那桐纠出来当成了别人的替罪羔羊,背着其他的人的黑锅站上了罪犯的行列,就这样,一个彻彻底底贪腐分子变成了金装打底的英雄,那桐靠着它,名利双收。
叶开看完这份调查报告,心中止不住冷笑,“庆那”的确干的都是这样的事,但季清以来,干出这样事的又何止那桐一人,正是那些看得见和看不见的脏手,正一步步掏空这个国家的根基,身体虚弱不说,最后连脑子都腐烂掉了。
第二天,在叶开的指示下,盛宣怀离开了天津,在津期间,他没有透漏出来哪怕一星半点的消息,临走前,他依然回绝了那桐的送别宴会,后者拍着桌子唉声叹气,借着宴会的机会出些办案结果的企图,到此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盛宣怀走了,那桐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被动,偌大个津门,已经没有了他那大人的容身之地,舆论的矛头已经全方位的指向了他。
就在盛宣怀离开天津的当天晚上,蒋志清就把这份调查报告的大概内容塞给了津门的几家报馆,从内容到数据,从人员到结果,都进过了叶开的添油加醋,有的还夸大了几个数量级,但是得到这份报考的报纸如视珍宝,官家的人来送消息那还有假,更何况这是一份多么天大的消息,一旦抢先报道,定会引起山呼海啸般的风潮,对一份报纸来说这就是千载难逢的好消息,他们想都没想刊登在第二天的报纸上。
这一天注定是那桐的受难日,天津街头的大小报纸被全部售空,那桐贪腐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就像汽油一般都不需要加热就瞬间爆炸起来,尽管报纸上的数据并不十分妥切,但舆论就是这样,某个话题一旦被炒热,吸引眼球的目的就达到了。
消息传来,那桐大发雷霆,他将下人买来的报纸撕掉的粉碎,拍着桌子大声叫骂没良心的报纸,舆论的风潮像刀子一般把他割得千疮百孔,盛怒之下失去理智的那桐由此做出了一生之中最错误的决定。
镇压
那桐亲自领了几百个士兵和警察,查封津门各大报纸,凡是涉及这次报道风波的个人,他都无差别的关进了大狱,紧接着收缴报纸,关闭评论场所,公共场合实行宵禁。
那桐没想的是,他这一连串的举措不仅没有扑灭这场火,反而,一场更大范围的烈火就此疯了一般蔓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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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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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那桐的强力镇压不可避免的爆发了流血事件,士兵们冲进了报馆,大肆打砸,将这期的印版收缴后,那些未及发行的报纸就地焚毁,并通告立即交出撰稿人和报纸审核人,否则报馆就永久查封。
津门的报业历来活跃,立宪和革命思潮云集,从来没有遭到这样的野蛮对待,他们凭借刚刚颁布不久的大清报律据理力争,誓言无罪,并且拒绝交出任何人,就这样局面陷入了僵持,到了最后,盛怒之下的那桐等不及了,他下令逮捕私发报馆的主要负责人,如有违抗者按妨碍公务罪就地论处。
即使冒着对抗官府的风险,津门报业人也不愿意妥协,所有人都站了出来,自愿被捕,当士兵押解着一百多人浩浩荡荡地走在大街上时,两旁的行人都自觉地停了下来,瞪大眼睛看着他们,这一天,直隶府的监狱竟然人满为患。
那桐以为用这样的严刑峻法可以堵上所有人的嘴,事实证明他是大错特错,当天中午,商人开始罢市,码头开始停运,残存的报业也开始摇旗呐喊,那桐此前下达的宵禁令和清场令激怒了所有人,天津历来是是北方商贸重地,贸易往来频繁,宵禁意味着所有商业活动都要在晚上停止,这无疑触犯了他们的利益,那桐不得人心的命令,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多久就广为传布,此前的流血事件被讹传成多个版本,官民之间日趋紧张。
当然,高高在上的官府历来没有辟谣的习惯,就这样整个津门地区同仇敌忾,痛骂那桐的声音不绝于耳,一场骚乱在这样的气氛中开始悄然酝酿。
武力镇压这种事在天津的地盘上不是没有发生过,但那桐错就错在没有弄清现在是什么形势,自从新政实施以后,立宪思潮泛滥,官员的权力被迫开始纳入法律的范围之内,那桐的镇压师出无名,又直接造成了整个天津地区的混乱失序,同一天,直隶府咨议局传唤,要求代理总督那桐到咨议局接受质询,陈述整个事情的始末,得到这个消息的那桐差点气乐了,咨议局是什么东西,有什么权利敢传唤堂堂总督大员,习惯官本位那一套的那桐根本不予理会,上言驳斥其妨碍总督署办事的越权行为。
那桐的野蛮行径让咨议局的议员彻底愤怒了,连朝廷都下诏书要实行立宪,督抚分权,并成立地方议院,监督官员,你那桐不过一个代理总督怎么敢阳奉阴违,下午一点时分,咨议局再次传唤那桐,这次他们旗帜鲜明的提出了三个条件,第一,立即释放被捕人员,第二,立即取消宵禁令和清场令,第三,直隶总督必须效仿欧美议院例事,亲自到咨议局大堂接受议员质询,结果不出意料,这份传唤同样没有得到那桐的任何理睬,面对咨议局的不依不饶,那桐只是对旁人嘲讽道,堂堂封疆大吏,居然要和一帮庶民当堂对质,置我皇帝于何处,成何体统,简直笑话之极。
那桐拒绝到场的消息再次传来,整个咨议局陷入了沸腾,简单商议之后,这次他们动了真格,一面上书弹劾那桐,列举了他五大罪,一面组织群众,聚集到总督府前,他们要借此施压让那桐出面,当面讨一个说法。
议员中大多是德高望重的民间士绅,再加上那桐的所作所为不得人心,普通民众苦于没有一个领头人,所以议员们的提议一出,民间自然一呼百应,下午三点多,一千多名民众汇聚到了直隶总督府前,大声抗议,声音叫的震天响,汹涌的民情引来了更多人,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有数千人围到了总督府门前。
得到消息的那桐并没有太过于惊慌,他提前部署了大量士兵和警察,将整个府衙守备的水泄不通,一个个都是荷枪实弹,面前都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那桐足可以高枕无忧,怎么你们这帮庶民还敢闯进来不成,那桐的态度很清楚,对士兵下达了命令,有敢擅自前进者,以滋扰府部大员论处,格杀勿论。
绅民们没有选择硬碰硬,他们自然不敢顶着枪口往前冲,而是齐齐的跪在总督府门前,大喊仁义道德,用这样的方式宣泄内心的不满。
总督府大门始终紧闭,那桐坐在内堂悠闲地喝着茶,查封了那些不开眼的报馆,舆论也该停歇了吧,不让消息持续蔓延这才是他在乎的,至于那帮闹事的群众,他根本不在乎,到了晚上,柴米油盐未进的闹事刁民也该散了吧。